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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22/9/13

唐初三階教大德惠恭行歷及其佛學思想

——《法門惠恭大德之碑》考釋

關於法門寺,當代學者康寄遙在《陝西佛寺紀略》中言:「西安附近各祖寶塔,對於法門寺塔,猶如眾星之拱北辰。」何以言之?因為此中有如來真身舍利。由於法門寺獨與佛骨相連,因此使之成為超越所有佛寺的佛教聖地。有唐一代,更是掀起了奉迎佛骨的狂潮,1987年,法門寺塔下地宮文物的出土,引起了世人的注目。這批文物中,有一方殘碑,名《法門惠恭大德之碑》,碑文已發表三次[①],然均因錄文及句讀失誤頗多,未能引起學界注意。近來重讀碑文,發現惠恭乃是一位三階教僧人。三階教命運多舛,歷遭禁斷,經典、史籍存世者幾稀,故此碑當有一定的學術價值,或當有補於我們認識唐初三階教的傳播情形和思想變化。茲將碑文重錄並斷句於後,進而試為闡釋惠恭大德行歷及其佛學思想。

一、碑文

此碑本鑲於法寺塔基地宮之石壁中,出土時已斷為數截。經拼對,此碑殘高約1.60米,殘寬0.64米,厚0.23米。碑首篆額兩行,字有殘損,每行現有三字:「□門惠恭△□德之碑」。碑文正書間有行體,殘存30行,滿行54字。碑陰銘刻《佛遺教經》,經校對知其為鳩摩羅什譯本。現將重新整理的碑文錄載於後,「△」符號表示其行隔,意補的字加〔〕表示:

〔法〕門惠恭〔大〕德之碑

(前缺五十字)為如來下△(缺43字)者也。法門寺者,本名阿育王△〔寺〕。(缺14字)初生魔焰,正□百年,斯主出代,用人□□□□。贏正指位,□天於之□癸,乃人同巨歷造生地獄誹謗△(缺11字)仍起心花於鑊湯,惡王歸依,清業林於信圃。遂發願營塔,遍四天下,精心入道,釋梵光,其福田至感精微,鬼神盡△(缺9字)神光夜明,八萬四千,不日而就。其寺則育王之一所也,因而為號。惠恭禪師之上居焉。

禪師俗姓韋氏,本魯國鄒人。其△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邑天祚歸商,以豕韋稱霸,蓋得姓於其國,因而命氏。禪師虛而保真,清而容物,感陰陽之粹氣,得天地之淳風,思越斷常△,□□□□□□□□不染囂塵,髫齡之年已墮僧數。豈非善吉羅漢自罄家資,玄鸚比丘先摧論鼓。年甫十四,依慈門寺道場審禪師聽受三△[階][佛][法],□□□□句,心遠七憎,以果收因,則含生皆佛;將時驗質,則以位獨凡。上根下根,洞悟其旨,真學妄學,究竟其門。苦行精誠,年逾十載。△□□□□□□□□禪師者,佛法之機衡,幽途之炬燭。心滋有待,智入無端,名稱普聞,眾所知識。禪師稽首接足,親承問道,攝念歸依,習禪三△〔載〕。□□□□□□□會真空。雖業利已修,化迷入悟,禪師慈愍有待,將擊群蒙,乃陰照昏山,明發心海,解體三昧,利周四衢。年廿三,還居此寺。△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花,戒珠圓明,能清五濁之水。上士稽首,中庸歸命,意消神悟,目擊道存。以為定慧不兼,靜亂殊學,遵行五眾,虔奉四依。△□□□□□□□楊之□。惠日明代,非開寂滅之域,遂別安禪院,清淨住持,夙夜翹誠,供養靈塔。貞觀之末,沐浴舍利。便燒二指,發菩提心。即△□□□□□□□,清淨大眾,宛如初會。倏睹尊儀,情如新滅。豈止靈光浮景,空驚迦葉之心;寶相澄輝,似入闍王之夢。[②]△

□□□□□□之道,行戒言之放心[③]。△天皇□□,□□地絡,克振天維,安上□□,定禮制樂。以為垂衣端拱,得尊之於此方;御升乘乾,非超之於彼岸。懸般若之鏡,圓照十方;燃涅槃△之香,上□□□,□報先於施作;曠劫之強,緣道始於檀為。大千之化主,顯慶首年施絹三千匹,修營塔廟[④],△敕師結□□訖冥,因假願力以莊嚴,若神功之再運;感靈儀而示現,如輪王之重修。禪師清淨其心,深信堅固,集眾法寶,如海導師。嘗與勝光△寺惠乘〔法〕〔師〕同德比義,贈禪師行瑭布巾,表為善友。則知舍利、迦葉更為顯揚,文殊、普賢樂相誠仰。俄而乘師下代,德音綿邈,道林存化,虔之△獨存。長□□煜,恥為孤照昏衢,智眼恨不兼明,悔嘆業像賓士,將淪教戒;愛馬騰躍,先亡苦空。故勒石題經,昭其未悟。敬鐫《遺教經》、《般若心經》△各一部。□□□道,我執斷滅,明性起於禪枝;法空見前,引尸羅於智果。頓漸宗印,終始住持。寂靜律儀,則睹文齊相;澄清等忍,則觀義忘言。故△知;道存□□,□執油於副墨;理歸微漸,見法雨於臨墀;四果聲聞,感無涯而喪偶;十方菩薩,睹即色而歸心。寧止香艷,成雲發東方之紫氣;花△纓結霧,□□□之青光而已哉!當願:定鏡流輝,塵清四念;心珠凝彩,照引三明;芥城幾空,海印無底;河神屢隕,法母常安。弟子學謝文圓,才非△武庫,有□□□,期種覺於雷陰;未獲歸依,冀前緣於智勝;德山高遠,思三昧於瞻□;定域幽深,心不及於疑始。希為善誘,敢作銘曰:[⑤]△

識海波□,□□扇激。非我法王,誰救淪溺。般若實性,尸羅妙跡。化城屢遷,真空不□。其一。

十方諸佛,從法立名。相有始終,心無壞成。惠空七覺△,境智□□,□□度者,實無眾生。其二。

世間實有,名為一合。智越斷常,心超間塔。種覺□映,一多相納。怨形妄心,顯見靈塔。其三。

正像既遷,二階△無實。□□□□,四依挺出,了別愛憎,弘揚誡律。重振法鼓,再明佛日。其四。

心相不〔二〕,國土皆空,雖含覺性,不廢愚蒙。始明惠炬,終揚戒風。希除△妄識,□□□□。其五。

碑若天工,字凝神運。密嚴顯跡,含性招訓。降伏四魔,歸依百部。定水澄影,迷津息問。其六。

佛前佛後,劫盡劫生。[⑥]塵界雖暗,法△眼恆□。□□□果,包含色聲。惠空無際,福盡有情。

永昌元年歲次乙丑□月庚戌朔卅日已卯

法門寺僧惠恭樹

郭□□一心供養

二、惠恭禪師生平考證

法門寺惠恭之名,不見於現存僧傳。出土之碑亦未載其生卒年份。然而,據碑載惠恭禪師「年廿三,還居此寺」及「貞觀之末,沐浴舍利」推斷,其於貞觀二十一年前當已至法門寺。另外,從其在貞觀年間於法門寺的弘法成效看,至少需近十年方可成就,故由此可再行將其至法門寺的年限上推約十年。這可作為其下限。參之於其它證據,惠恭住在法門寺肯定不會早於貞觀五年(631年)。原因有二:一是法門寺本身的情形;二是碑文中提到的惠乘法師之行歷。

法門寺,隋之前名阿育王寺,隋代名為成實寺。唐武德元年(618年)唐高祖李淵在稱帝前數日於隋大丞相任上,下令改之為法門寺。不過,貞觀五年前的法門寺仍呈敗落之狀,於關中佛教影響有限。據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記載:「及周滅法,廂宇外級,唯有兩堂獨存。」[⑦]「大業末年四方賊起,諸鄉在平原上,無以自安。乃共築此城,以防外寇。唐初雜住,未得出居,延火焚之,一切都盡。二堂餘燼,燋黑尚存。貞觀五年,岐州刺史張亮素有信向,來寺禮拜,但見古基曾無上覆,奏敕望雲宮殿以蓋塔基,下詔許之。」[⑧]因構塔上尊嚴相顯。張亮又報請太宗批准,將塔基下佛骨請出以示眾,引起包括京師長安在內的周邊僧俗的普遍信奉,「無數千人一時同觀」[⑨],場面頗為盛大。由此,法門寺於關中塔廟中脫穎而出,聲名遠播。惠恭禪師可能是因此緣由而移住法門寺的。

此碑又載,惠恭禪師「嘗與勝光寺惠乘法師同德比義,贈禪師行瑭布巾,表為善友」,「俄而乘師下代」云云。惠乘,也作「慧乘」,《續高僧傳》卷二十四有傳,其文曰:

釋慧乘,俗姓劉氏,徐州彭城人也。……叔祖智強,少出家;陳,任廣陵大僧正,善閒《成論》及《大涅槃》。乘年十二,發心入道,仍事強為師,服膺論席。……大業六年,有敕郡別簡三大德入東都,於四方館仁王行道,別敕乘為大講主。……武德四年……乘等五人敕住京室。於時乘從偽鄭詞被牽連。主上素承風問,偏所顧屬,特蒙慰撫,命住勝光。[⑩]

惠乘時為隋唐間一義學名僧,備受僧俗尊崇。武德八年(625年)高祖幸國學釋奠,時眾推惠乘為導首講經。正如道宣評曰:「身歷三朝,政移六帝,頻升中殿。面對天顏,神氣簫散,映徹牆仞。自見英德,莫不推焉。」[11]能得此前輩僧的賞識,對於年輕的惠恭極為難得,故碑文用「舍利、迦葉更為顯揚,文殊、普賢樂相誠仰」來類比他們之間的友誼。貞觀四年(630年)十月惠乘師於勝光寺圓寂,春秋七十六。勝光寺位於京師長安西南隅,離惠恭求法所在的慈門寺很近。從行文的語氣考慮,於惠乘之交往當是惠恭仍滯留於長安時的事情,這是貞觀五年後惠恭方至法門寺的可靠論據。

如以上推論不謬,那麼,惠恭生年可以暫定為隋大業四年(608年)至唐武德元年(618年)之間。此碑立於永昌元年(689年),時惠恭禪師仍然健在。

惠恭弘法行歷大要有六:其一早年依師;其二移住法門寺;其三建三階禪院;其四祈請舍利;其五修塔迎奉佛骨;其六刻經立碑。

據碑文,惠恭大德俗姓韋氏,「髫齡之年,已墮僧數。」髫齡,即童年,一般為五歲至十歲之間。「年甫十四,依慈門寺道場審禪師聽受三□□□」。慈門寺位於長安南門之西,是「隋開皇六年刑部尚書萬安公李圓通所立」[12]。開皇九年(589年)三階教創始人信行及其弟子僧邕等因隋文帝之召請入京師傳教,左僕射齊國公高潁「邀延住真寂寺,立院處之」[13]。後信行「於京師置寺五所,即化度(即真寂寺)、光明、慈門、慧日、弘善寺是也」[14]。審禪師,史籍缺載。然其屬於三階教僧人無疑。碑文中稱:「心遠七憎,以果收因,則含生皆佛;將時驗質,則以位獨凡。上根下根,洞悟其旨;真學妄學,究竟其門。」從下文分析可知,此四句實為三階佛法核心思想的概括。惠恭依從審禪師為師,大概在武德末年。此時信行弟子本濟的徒弟道訓、道樹仍在慈門寺傳播三階教。惠恭於慈門寺「苦行精誠,年逾十載」。然細觀碑文,惠恭似乎於此十年當中又從另一禪師習禪三載。碑文稱:「……禪師者,佛法之機衡,幽途之炬燭。心滋有待,智入無端。名稱普聞,眾所知識。」此段落頗費思量。從語氣看,不象是對審禪師的贊語。因其特意標示法號,另起稱呼,似指另一禪師為妥。下文復云:「稽首接足,親承問道,攝念歸依,習禪三載。」因前已講過歸依審禪師之語,故再言「歸依」必指另一僧無疑。那麼,這另一禪師指誰?有兩種可能:一指本濟弟子道訓或道樹;二可能指化度寺僧邕。兩者相比,後者可能性更大。原因有二:其一,自從信行弟子裴玄證、本濟先後圓寂後,唯有化度寺僧邕方可配得上以上贊語;其二,從惠恭所弘禪法看,與僧邕精通的僧稠一系相同(此點下文再析)。

釋僧邕,俗姓郭氏,太原介休人。「年十有三,違親入道,於鄴西雲門寺依止僧稠而出家焉。稠公禪慧通靈,戒行標異。即授禪法,數日便詣。稠撫邕謂諸門人曰:『五停四念,將盡此生矣。』仍往林慮山中,棲托定門,游逸心計。」北周武帝滅法時,隱住白鹿山。隋初復興佛教,「有魏州信行禪師,深明佛法,命世異人。以道隱之辰,習當根之業。知邕遁世幽居,遣人告曰:『修道立行,宜以濟度為先。獨善其身,非所聞也!宜盡弘益之方,昭示流俗。』乃出山與行相遇,同修正節。」開皇九年,信行被召入京,僧邕隨師同至京城。開皇十四年(594年)正月四日,信行圓寂。僧邕「綱總徒眾,甚有住持之功」[15],實為接替信行教眾的掌門人物。化度寺位於長安南門之東,慈門寺位於長安南門之西,二寺相距不遠。故惠恭完全可能在不改變寺籍的情況下跟隨僧邕習禪,直至貞觀五年十一月僧邕圓寂為止。順便指出,此亦可作為貞觀五年後惠恭移住法門寺的考釋依據之一。

惠恭移住法門寺的原因,除了法門寺本身的獨特影響之外,還有一個重要原因,即法門寺所在地岐州乃是隋末唐初三階教的流行地區之一。《續高僧傳》卷三十「德美傳」載,德美「開皇末歲,開化京師,受持戒檢,禮懺為業。因往太白山誦《佛名經》一十二卷,每行懺時,誦而加拜。人以其總持念力,功格涅槃。太白九隴先有僧邕禪師,道行僧也。因又奉之而為師導。」[16]由此可知,隋開皇末年,僧邕曾住於距法門寺不遠的太白山中弘持三階佛法。又據唐釋懷信《釋門自鏡錄》記載,慈門寺孝慈「幼小以來,依信行禪師說三階法,以修苦行,常乞食為業,六時禮懺,著糞掃衣。隨所住處,說三階佛法,勸誘朦俗」。「後於一時在岐州說三階佛法。……於大齋日禪師為眾說三階法,當此之時,座下萬人來。」[17]此記載本是其它宗派為醜化三階教而寫下來的。然而剔除其誇張扭曲之處,仍可見出當時三階教對於岐州僧俗的影響。孝慈於扶風傳三階教恰為隋末唐初。這些,都為日後惠恭的弘教事業打下了基礎。

惠恭移住法門寺後,「上士稽首,中庸歸命」,影響逐步擴大。數年後,惠恭覺得「惠日明代,非開寂滅之域,遂別安禪院,清淨住持。」至此,方才與三階教僧不與別宗僧人雜居的規定相合。三階禪院的建立,說明法門寺三階教僧人已有了相當數量,信徒已較廣大,且於法門寺佛事中占據相當地位。是為惠恭法門寺站穩腳跟的標誌。順便指出,有人依據「清淨住持」之句將惠恭稱作法門寺住持[18]是不對的。此處之「住持」二字為「軌持正法」之意,與寺院僧職不相干。

碑銘再曰:「夙夜翹誠,供養靈塔」,此是惠恭又一重大舉措,也符合三階教僧人見一塔影皆旋轉禮拜的修持方法。更重要的是,可藉此喚起信眾對三階佛法的信仰,故而惠恭「便燒二指,發菩提心」,請出埋於塔基下的佛骨示眾。「清淨大眾,宛如初會。倏睹尊儀,情如新滅。豈止靈光浮景,空驚迦葉之心;實相澄輝,似入闍王之夢。」可見,此次剖示佛骨舍利,崇拜的人數也相當多,許多人都看到了舍利及舍利所射出的靈光。這就是碑文所講的「貞觀之末,沐浴舍利」之事。這次剖示,僅見於此碑記。大概距貞觀五年剖示相距僅十多年,而與後來僧俗杜撰的「三十年一開」的所謂「古制」不合,故皆隱匿不載而已。

顯慶元年(656年),高宗敕令法門寺僧惠恭、意方主持整修佛塔,並「施絹三千匹」,以為供養。一九八七年出土於法門寺塔下地宮中室右壁頂部的惠恭「支提之塔」殘碑,僅碑銘尚存,文曰:「大唐岐州歧陽縣法門寺檢校佛塔大德惠恭支提之塔」。由此可證,唐高宗曾敕封惠恭為「檢校佛塔大德」之號。這次重修,工程浩大,不僅將塔上用材總換以柏,編石為基,而且以佛塔為中心從整體上完善了法門寺的基本格局。據宋元載記,唐代法門寺有二十四院。有唐一代,對法門寺的整修數此次規模為最大,故而可知,即使二十四院於此時並未完全形成,仍可能至少已具備二十四院十之七、八。據唐代宗大曆十三年(778年)張彧撰《大唐聖朝無憂王寺大聖真身寶塔碑銘並序》載,惠恭、意方:「遵睿旨,購宏材,征宇縣之工,寫蓬台之妙,咨□匠而藏制,獻全摹以運斤,不日不月,載營載葺。」經過此次重修的法門寺已是「危檻對植,曲房分起。欒櫨沢拱,枕坤軸以盤郁,梁棟攢羅,拓乾罔而抱頭。麗穹崇岳,立杖一柱以載天。蜿蜒霞舒,揭萬楹而捧日。」[19]這裡面無疑凝結著惠恭大德的心血和智慧。用佛家的話講,無論對於唐代的佛教,還是對於法門寺歷史文化,都是功德無量的。

其實,顯慶元年開始的修葺法門寺塔寺的工程,只是數位僧人策劃的鼓勵高宗迎奉佛骨的第一幕。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記載:

顯慶四年九月,內有山僧智琮、弘靜見追於內,語及育王塔事,「年歲久遠,須假弘護。」上曰:「豈非童子施土之育王耶?若近有之,則八萬四千之一塔矣。」琮曰:「未詳虛實。古老傳雲,名育王寺,言不應虛。又傳雲,三十年一度出。前貞觀初以曾出現,大有感應。今期已滿,請更出之。」上曰:「能得舍利,深是善因,可前至塔所七日行道,祈請有瑞,乃可開發。」即給錢五千、絹五十疋,以充供養。(下線為筆者所加)[20]

從引文的劃線語句可以看出,唐高宗李治在智琮、弘靜遊說之前並不知曉法門寺佛骨之事(貞觀五年李治才五歲!)。「三十年一開」既標為「傳言」,無異於說其並非確鑿不移之事實。說到底,可理解為數位僧人力圖為以後定期迎奉佛骨所擬定的理想周期而已。其實,高宗之前,法門寺佛骨只具有地區意義,並未有全國影響。為了喚起高宗對佛骨的崇信,智琮、弘靜等僧人共同導演了一出虔誠得舍利的「瑞相」,請觀下文:

琮與給使王長信等十月五日從京旦發,六日逼夜方到。琮即入塔內,專精苦到。行道久之,未有光現。至十日三更,乃臂上安炭就而燒香,懍厲專注,曾無異想,忽聞塔內像下振裂之聲,往觀乃見瑞光流溢,霏霏上涌,塔內三像足各各放光,赤白綠色,纏繞而上,至於衡桶合成帳蓋。琮大喜踴,將欲召僧,乃睹塔內畟塞,僧徒合掌而立,謂是同寺。須臾既久,光蓋漸歇,冉冉而下,去地三尺,不見群僧。方知聖隱,即召來使,同睹瑞相。既至像所,餘光薄地,流輝布滿,赫奕潤滂,百千種光,若有旋轉,久方沒盡。及旦看之,獲舍利一枚,殊大於粒,光明鮮潔。更細尋視,又獲七枚。總置盤水,一枚獨轉,繞余舍利,各放光明,炫耀人目。琮等以所感瑞具狀上聞。敕使常侍王君德等送絹三千疋,令造朕等身阿育王像,余者修補故塔。仍以像在塔,可即開發出佛舍利,以開福慧。[21]

由僧人的遊說和「靈瑞」的感化,高宗方才下定了迎奉佛骨的決心,「顯慶五年春三月,下勅取捨利往東都入內供養。」[22]「皇后舍所寢衣帳直絹一千匹,為舍利造金棺銀槨,數有九重,雕鏤窮奇。」[23]兩年後,佛骨方從東都洛陽奉迎還本塔。顯慶年間的迎奉佛骨,是唐代確立法門寺為皇家寺院的關鍵時節,由此才真正建立了唐代「三十年一迎奉」佛骨的慣例。此前不過是「傳言」而已。故深知箇中原委,且親自參與策劃的道宣不由感慨系之:「三十年後非余所知!」[24]作為高宗下敕任命的「檢校佛塔大德」,惠恭於此次迎奉中的作用不可低估。他曾於京師長安求法十年,熟悉朝廷的運作情況,與京城諸大德很易於同聲應和。因此,這次迎奉也可以算作惠恭大德對於法門寺的又一大貢獻。

至永昌元年(689年),惠恭大德於法門寺內立碑,時年七十歲左右。立碑之舉費解處有二:一是碑文之敘述人稱;二是立碑動機。碑銘稱為「[法]門惠恭[大]德之碑」,碑尾又署「法門寺僧惠恭樹」,文內又有不少頌揚溢美之辭。從碑刻署名看,應為自我立碑。這種自我頌揚的做法甚為罕見,然而信行弟子裴玄證就「生自制碑,具陳己德,死方鐫勒,樹於塔所。」[25]要之,惠恭此舉系摹仿前輩而為。碑文雖以第三人稱道之,實際上側重於闡述惠恭的佛學見解,故又不同於裴玄證之舉。問題是,惠恭為何要刻經於石碑呢?一般而言,佛經刻石原因有二:一是因紙或帛易於損壞,不便長久保存,而以石刻之則易久存;二是因北魏、北周兩次滅佛,加深了佛教徒的末法思想,刻藏石經遂成風氣。如「北齊慧思大師慮東土藏教有毀滅時,發願刻藏,閟封岩壑中。座下靜琬法師承法囑咐」[26],前後繼之,竟成著名於世的「房山雲居寺石經」。惠恭刻經之動機已超出這兩條原因,他自言為「昭其未悟」,明顯面對當世。因為依三階教看來,當世即已經是「末法」時期。這與靜琬等刻石經面對將來,明顯不同。儘管如此,刻經之事與信行之主張相悖,這是否意味著三階教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呢?這需要從惠恭佛學見解上去分析。

學術界一向以為三階教最具特色的是「無盡藏」。那麼,惠恭是否在法門寺建立了「無盡藏院」呢?從現有資料難有定見。然而碑文中有「□報先於施作」,「緣道始於檀為」之句,「施作」、「檀為」均指「布施」。從顯慶年間修建法門寺的工程量考察,僅僅憑朝廷的賞賜是不夠的。惠恭「購宏材,征宇縣之工」[27],似有動員民眾之意。此外,唐高宗為何選中惠恭主持修塔事宜,其三階教僧人的作風也有可能為高宗一種考慮的因素。征之於唐代資料,未發現朝廷賞賜法門寺土地、稅賦之記錄,而每次迎奉,帝王、官宦、民眾均奉施大量財物。種種跡象,使我們傾向於推定法門寺院經濟可能仿「無盡藏法」組織。當然,此判斷還有待於進一步證實。

三、惠恭禪師之佛學思想

如上所論,惠恭實為三階教的第二代傳人,其學說基本內容是與信行大師一致的,當然也有一些變化。這種變化恰好構成了惠恭佛學思想的特色。

三階教法乃是中國佛教史上極其特殊的一個宗派。其創始者信行在強烈的末法意識支配下,樹立了獨特的教義。三階教義有兩個基本的理論前提:一是「對根起行」:二是時當「惡世」。這兩條構成了三階判教的依據。唐釋懷感在《釋淨土群疑論》卷四中說,信行「禪師立教之意,以當根佛法為宗」[28]。隋費長房亦言,其「號曰對根起行、幽隱指體(相)標榜,(然)於事少潛。」[29]這種概括抓住了三階教的核心。信行認為,眾生的根性隨時而不同,因此每一個時代就須有適合該時代眾生的佛法,而不能一成不變地代代相沿。化度眾生時,最重要的原則是依據各時代眾生之根性,而教以適當的修行法門,此即所謂「習當根之業」[30],也即因病予藥。信行按照「時」「處」「人」三類將釋迦成佛以來的佛教分為三個階段,即所謂「三階」。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言:

佛在世,佛自主持佛法,位判是第一階時;佛滅度後一千五百年已前,由有聖人及利根正見成就凡夫住持佛法,位判當第二階時;從佛滅度一千五百年已後,利根凡夫,戒定慧別解別行,皆悉邪盡,當第三階時。

信行以為當世時值末法,處於穢土,人皆破戒破見,故屬第三階。第三階佛法內唯有一切行壞、體壞、戒見具破、顛倒一切一種眾生。這就是信行對當世佛法所面對的世間的判定。作為三階教之傳人,惠恭完全接受了這一結論。碑文中出現的諸如「群蒙」、「塵界雖暗」、「五濁」惡世等,其意灼然可見。碑文又曰:「正像既遷,二階無實,□□□□」,後面四字已缺,但仍可理解為:正法、像法已經逝去,唯有末法降臨。惠恭禪師為此憂心如焚,「悔嘆業像賓士,將淪教戒,愛馬騰躍,先亡苦空。」此句中,「亡」通「無」,言其三階眾生愚昧而無「苦空」之見,沉溺享樂。正如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所言,「就行明時」,「就病明時」,三階眾生均為「純邪無正位」,這就是碑文中「將時驗質,則以位獨凡」一句的含義。面對如此「邪惡」之世界,惠恭不禁發出了「非我法王,誰救淪溺」的嘆息,亟盼「法王」釋迦佛應世濟度眾生。

依據「對根起行」的原則,信行以為「佛所說經,務於濟度。或隨根性,指人示道。或逐時宜,因時判法。今去聖久遠,根時久異。若以下人修行上法,法不當根,容能錯倒。」[31]因此,三階教認為,第一階根機之眾生,學三乘法,而五濁惡世的第三階眾生,則只能學「普真普正佛法」(簡稱「普法」)。日本道忠所著《群疑論探要記》卷六曾引《三階集錄》云:

第三階若學普法,不墮愛憎,不謗三寶,唯有純意,無有損壞。此「普」亦名生盲眾生佛法。譬如生盲不分眾色,普法亦爾。於一佛乘及三乘法,不論是非,普能信故。於諸賢聖及一切凡夫,莫辨勝劣,俱歸敬。

敦煌殘卷《對根起行法》中,信行論之更詳,要點如下:「問曰:『同是佛法,何因普法學之淳益無損,別法學之即損益具有?何義?』答:『因根別故。有二義:一普法無病;二別法就根。』」因此之故,第三階根機的末法眾生,要想得到解脫,信一個佛、念一種經、學一種法,是不行的。甚至「若學一切名相別真別正佛、讀經、誦經、講律、講論、歸僧、度眾生、斷惡、修善、解行、求善知識、與出家人作師僧、上坐、寺主、法師、律師、論師、禪主及章疏問答人」等等,不但都不能得解脫,而且「俱名邪魔六師外道」。[32]必須「普歸一切佛盡,歸一切法盡,歸一切僧盡」[33],必須正學一切普真普正佛法,才能「真善成就」。為了強調「普法」的意義,信行還提出了所謂「法界七普:普凡普聖、普善普惡、普邪普真、普大乘普小乘、普空普有、普世間普出世間、普淺普深。」[34]一言以蔽之,所謂「普法」之「普」,就是普遍信仰一切,甚至包括五濁惡世的三階眾生。

《惠恭大德之碑》中,關於其修行之法涉及不多,但仍可看出其遵循「普法」的痕跡。碑文中稱「靜亂殊學,遵行五眾,虔奉四依」就是一例。關於「靜亂」,《對根起行法》言:

三階出世處所不同所由義者,於內有三段:一者,第一階一乘根機凡夫菩薩等入道處,莫問聚落山林,靜亂俱得道。何以故?由從無始以來學普行故。二者,第二階三乘根機眾生入道處者,唯在靜處,不得在聚落。何以故?由從入佛法以來常學禪定根機,唯有靜處能長道故。三者,明第三階空見有見眾生出世處者,唯得在聚落,不得在山林閒靜。何以故?由從無始以來與如來藏佛、佛性佛、形象佛最有緣故。[35]

由此可見,三階佛法與傳統佛法修道之處有別,故曰「靜亂殊學」。「四依」即《維摩詰經》所言維摩四依:「依法不依人,依義不依語,依智不依識,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」。三階典籍中多次出現「邪四依」[36]的說法以顯己義。敦煌殘卷《三階佛法》卷三中,信行駁斥教界說:「所引經等說法,俱名邪魔六師外道經法,不依法唯依人,不依義唯依語,亦名綺飾文辭,亦名莊嚴文飾。」在信行看來,凡不遵循「依根起行」之三階佛法之人都是「邪四依」者,唯有他才是「四依菩薩」。事實上,「三階禪師等,鹹以信行禪師是四依菩薩。」[37]可見三階教內正是這樣崇信教主的。因此,碑文中「虔奉四依」可作兩種解釋:一是指「維摩四依」;二是「四依菩薩」信行。碑文中又有「四依挺出」之語,此處之「四依」僅有一義,指「維摩四依」。不管怎樣理解「四依」,三階教所謂「了義經」即指信行撰集的《三階別位錄集》、《對根起行雜錄》等。所謂「虔奉四依」自然包含虔奉三階教典籍的含義。三階教僧人將有別於己宗的佛法稱為「別法」、「妄學」,而將三階佛法稱為「普真普正佛法」、「真學」。碑文中稱惠恭「上根下根,洞悟其旨;真學妄學,究竟其門」,儼然為一三階教大師矣!惠恭至法門寺後,始終以弘揚三階佛法為己任,故碑文云:「頓漸宗印,終始住持」。這裡的「頓漸」有其特殊含義,與道生及後來的禪宗所言全不相同。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云:

問曰:何為漸而言頓說?答:法有前中後際說,有隱密顯了義。隱密者為漸說,顯了者為頓說。謂佛為第二、第三階人說大乘、小乘及世間義,是隱密義說,中際法說。第三階不盡前際說,彼無始非三乘種,畢竟不得出世說。第二階不盡後際說,彼永入無餘涅槃,身智俱滅,畢竟不成佛故。後雖為不定根者受記作佛,猶為定根二乘,不為說究竟一性常樂我淨,故是名漸。為第一階翻(反)此不頓。[38]

這即是說,第三階佛法為「漸說」,與第一階之「頓說」不同。日本所傳《三階佛法》卷二又有「廿四明」。其中前「五明」為「得頓滅」,後「十九明」為「得頓不滅」,似乎有統一第一階佛法與第三階佛法之義。可惜,文義模糊難於盡解。從碑文「頓漸宗印」看,三階教義中「頓漸義」很關鍵。不過,上引諸語「漸而言頓說」其意為何,只能存疑。

依《對根起行法》所載,三階佛法主要有三項內容:「普敬」、「認惡」與「空觀」。「普敬」是先禮敬眾生之本體,從而普敬一切具有如來藏的眾生。「認惡」是體認第三階眾生之顛倒錯謬,亦即體認一切利根空見有見眾生,行壞體壞,戒見俱破。「空觀」是體認所學一切解行之畢竟空寂而無所得。又據現存之《信行遺文》可知,第三階眾生具體的修行方法有四:「一、行四種不盡行,日日不斷地禮佛、轉經、供養眾生與供養眾僧。二、隨喜助施。三、依十二頭陀,常行乞食。四、依《法華經》行不輕行。」[39]修行上述四大類法門時,必需日日不斷,精進以赴,即不斷地誦經、布施、苦行等等,直到成佛為止。上述法門的實質在於,不論一乘三乘之是非,不承認一切聖賢凡夫之勝劣的區別,普遍歸於大小乘,普遍歸敬一切根機之眾生。這種「普敬」之法來源於《維摩詰經·香積佛品》:

菩薩成就八法,於此世界,行無瘡疣,生於淨土。何等為八?饒益眾生而不望報,代一切眾生受諸苦惱,所作功德盡以施之,等心眾生,謙下無礙,於諸菩薩視之如佛,所未聞經聞之不疑,不與聲聞而相違背,不嫉彼供,不高己利,而於其中調伏其心,常省己過,不訟彼短,恆以一心求諸功德。是為八法。

信行為此「八法」找到了佛性論依據,遂將其改造為:

一切八種佛法:一者如來藏佛性;二者普真普正佛法;三者無名相佛法;四者以聖法中拔斷一切;五者悉斷一切諸語言道佛法;六者一人一行佛法;七者無人無行佛法;八者五種不懺盡佛法。[40]

此「八法」含義頗雜,茲不全解。其中「一人一行佛法」,「一人者,自身唯是惡人,一行者如《法華經》說常不輕菩薩唯行一行。」[41]明知其為「惡」眾生,信徒仍須敬拜。何以故?三階佛法認為,一切法是從唯一的如來藏展開的,所有的人都具備佛性,故一切人都無有差別,應該將一切人都當作如來藏佛、佛性佛、當來佛而敬拜。這種「普佛」思想必然成為對一切人不分愛憎輕重的普敬思想,而其理論根基是「當果」佛性論,但卻是對其加以曲解而套用的。作為信行的再傳弟子,惠恭禪師自然不會這麼認為,他是自覺地將其寫進了碑文之中。碑文稱「以果收因,則含生皆佛」。唐李貞撰寫的《隋大善知識信行禪師興教之碑並序》載:「用因收果,則從因以表真;以果攝因,乃緣果而除妄。」[42]敦煌殘卷《普法四佛》中又曰:

所謂正因佛性,言一切法界眾生通凡及聖皆有此性,一切諸佛菩薩亦同有此性。從極果立名,故名佛性。然此佛性非因非果,在因名因,在果名果。……佛性義者,與法界常果收法界常因,故名佛性。從佛果向因,總收盡,故名佛性。[43]

從眾生皆可成佛的果位觀之,眾生本具成佛之因性,故從「極果立名」、「以果收因」而言,含生皆具佛性,皆是佛。既然眾生均具此佛性,那麼其善惡、根機多麼不同,一律平等,了無差別,故修三階佛法之人必當普敬一切眾生。眾生「當現雖無具恆沙功德,當來具足恆沙功德,與真無別」[44],故敬「人」就是敬佛、敬如來藏。三階教經過這種一種看似合理的思辨,為其普敬法找到了理論支點。其實,成佛的可能性並不等於現實性,作為本來的如來藏並不等同於具有如來藏的「個體」。這種「有意」的混淆扭曲,導致了其宗教實踐的背謬。這也是三階教之所以被目之為異端的原因之一。

惠恭於碑文中亦闡述了其心性論思想。「心」、「識」、「智」等名相屢屢提及。此中的「心」有二義:一是如來藏自性清淨心;二是阿賴耶識。敦煌殘卷《普法四佛》中言:「如來藏體性真實,於一切名相作而不作,故亦名阿賴耶識。」此「真實」之如來藏為諸法相之本體。換言之,「法界名相依如來藏住,如一切波依於水故,由有如來藏故,有法界名相。」[45]「心」與「法相」是非一非異的關係,碑文稱之為「心相不二」。《普法四佛》對此解釋為:

法界名相即是如來藏體,相外無別體故,如一切波即是其水,波外無水故。但法界名相由一切善惡業生,不由如來藏起。如來藏功能作用周遍法界,與一切名相作依持建立本。然如來藏異於一切名相,唯藏是體,名相非體故。[46]

碑文又稱「十方諸佛,從法立名;相有始終,心無壞成」。按,三階教典籍認定佛有兩種:「一者義當真佛,以真攝應,佛義具足盡……二者義當應佛,以應攝真。」[47]三階佛法以如來藏佛、佛性佛、當來佛、佛想佛為「真佛」,稱其為「普法四佛」,而以十方諸佛或「五十三佛」(見敦煌《七階佛名經》)為「應佛」。而「應佛」是以法立名的,故其有「終始」。唯有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無有「壞成」,如信行所言:

心性不動,亦無所依,復無處所。無形無相,名解脫相;圓滿不動,空如如相。若覺心空,名空入門,更無思想門,心性起無作門。知心無礙,本非系縛,名解脫門;心寂滅,名涅槃門;心無變異,名真如門。[48]

總之,「此一心法,隨義立名,無住無本。」「心」是純淨無染、圓滿不動的本體,故「一切無心名為聖道」,只是由於生於「無心法起分別是名煩惱」。[49]因此,世間萬物也正是由此而被認定為「實有」、「一合」。「怨形妄心,顯見靈塔」。此「塔」之起,全是妄心使之然,這就是碑文中「世間實有,名為一合」,「怨形妄心,顯見靈塔」的含義。三階教所言「惡法」是指「十二顛倒」。此十二顛倒「略說其是唯心,謂內心體迷,取著顛倒。」[50]要對治十二顛倒,須修「普真普正佛法」方可離「倒」為正,最終成佛。此「普法」即前述之「八種佛法」。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言:「第三階人常純顛倒,根中病重」之「具體相」決定其須修普法才可轉「倒」為正。此「十二顛倒」及「八種佛法」「就體不異,就義名別」,故「知十二即一顛倒,如八種佛法即一佛法」。「一切八種佛法俱是普真普正故,所以八種佛法名數雖少,能多對治十二顛倒。」[51]正如惠恭碑文所言:「智越斷常,心超間塔,種覺□映,一多相納」。啟「智」而修八種佛法(此為「一」)可對治十二顛倒(「多」)。這樣「一多相納」即可轉「倒」為正,轉凡入聖。

應特別指出,三階教義對「識」、「智」有較獨特的說法。儘管有時其典籍亦將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等同於阿賴耶識,但其亦言「就理心二本說,藏即理,世識即心也。藏為真也,識為俗也。」並言及「藏識海常住,境界風所動。種種諸識浪,騰躍而轉生」。[52]惠恭碑文中言:「識海波□,□□扇激」大概就是此義。這裡似乎有將阿賴耶識與六識混合的傾向。然而,《對根起行法》中又有「性八識」、「智八識」的說法:

性八識者,本識幡真成妄,對緣作六、七……本識者,即如來藏佛性是;對緣識者,於內有二種:一者對緣隨染識,二者自心緣不覺識。

此處之「對緣隨染識」指六識,「自心緣不覺識」指第七識。與「性八識」相應:

智八識者,本識復妄成真,名之為智。於內有二種:一者治惑智;二者對緣不染智。治惑智者起惑□,幡愚成智。對緣不染智者,有二種:一者對緣不染智,二者廢緣談體智。

此「智」中,與六識對應之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皆為「對緣不染」之「六智識」。「廢緣談體智」名為第七智,即「睡眠不覺,由有智在」。[53]在此,三階教認為,阿賴耶識具有「妄性」,可「幡真成妄」,具「生起」功能,如碑文所稱「雖含覺性,不廢愚蒙」。而「智八識」則是純淨無妄的,可「幡愚成智」,即使通常被說成為「妄」的六識,也可由「性六識」轉為「六智識」。從一些材料可以看出,三階教似乎將「識」看成一體兩面,故其轉識成智乃於同一本體上完成。當然,三階教義並不完善,也並不太嚴密。如上所引,先言「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亦名阿賴耶識」,又言「理心二本」,似乎如來藏與「心」是兩個本體。時而認為「心」如如不動,時而又認為「心」為俗。這些混亂之處歷歷可見。這可能與流傳下來的典籍並非其精華有關。至於惠恭所處唐初之三階教義是否克服了這種混亂,資料匱乏,難於盡言。故於此只能引早於惠恭的材料考釋,失惠恭原旨之處可能在所難免。

除了「普法」之外,如同隋唐之際北方大多數僧人一樣,三階教僧人亦修習禪法。信行、本濟、僧邕等均被道宣列入《續高僧傳·習禪部》。然而,從現存資料看,信行並不太重視禪法。儘管其典籍中屢次提及禪定,但仍嫌散亂而缺乏系統。從信行行歷看,他並未系統地修習禪法。其師祖慧瓚「大小經律,互談文義;宗重行科,以戒為主;心用所指,法依為基」[54],並非專精禪法。信行為沙彌時嘗從慧瓚學,後歸瓚之弟子明胤禪師。慧瓚、明胤二僧「其所開悟,以離著為先。身則依附頭陀,行蘭若法。心則思尋念慧,識妄知詮。」[55]只是將禪法作為靜心離念的輔助手段,主要是苦行(即「頭陀行」)為主。受其師影響,加之信行體質不佳,不堪久久坐禪,故信行對禪法並不看重。三階僧人雖號稱禪師,然大多未有明確、嚴格的禪法傳授系統。信行弟子中唯有僧邕情況特別。僧邕十三歲就依止僧稠禪師出家。僧稠曾歸依少林寺佛陀禪師,以專弘「四念處法」及「十六特勝法」聞名於世,此禪係為隋唐之際兩大禪系之一。在開皇初年歸依信行門下之前,僧邕修習禪法二十餘年,深達其堂奧,僧稠對其讚賞有加。碑文言,惠恭於長安「習禪三載」,又屢次提及禪法,如「明性起於禪枝」;「定鏡流輝,塵清四念。心珠凝彩,照引三明」;「定水澄影,迷津息問」。如此等等,顯然,重視禪法,繼之有統,乃是惠恭修行的特色之一。從碑文可知,惠恭仍以「四念處法」為其禪悟門徑,很可能為僧稠--僧邕一系禪法的傳人之一。

信行明確反對讀經、誦經、講經,當然這裡的「經」指別派之「經」,不包括三階典籍在內。對於佛經、義理的輕視、疏遠是三階教最大膽、最具反傳統色彩的主張。敦煌殘卷《三階教法》卷三曰:「若學一切名相、別真別正佛、讀經、誦經、講律」等等,「俱名邪魔外道。」三階教典籍是信行抄錄共約四十種經文編寫而成的。當有人問何故抄出三階佛法時,信行言:

同故得抄出,異故須抄出。異有三義:一者所為人不同;二者所說法不同;三者為人說法廣略、兼正不同。佛為第一階、第二階上根人說出世義,微細淺近,真身、應身,一乘、三乘,大乘、小乘,普別具說。為第三階位上邪見成就不可轉人說世間義,兼為第一階、第二階下根人同說普真普正佛法。又廣略不同。佛廣說第一階、第二階,略說第三階。今廣說第三階,略說第一階、第二階。故須別為第三階人抄略廣說普真普正佛法。[56]

信行認為,佛所說「經」、「法」主要針對第一階、第二階眾生,雖也有針對第三階眾生而講的,但只涉及「世間義」,未說「真實法出世義」。因此,有必要將佛經中專為第三階眾生而講的經論摘編出來,加以新的闡釋,號稱「別為第三階人抄略廣說」。儘管信行未敢明言,實質上他是想用《三階佛法》代替佛經,故自己可以抄經,而不許別人抄經、誦經。日本所傳《三階教法》卷四有云:「於佛經內,抄前抄後,抄後著前,前後著中,中著前後,當知如是諸惡比丘魔伴侶。」就連載有三階教信奉的「常不輕菩薩」的《法華經》,三階教亦一概反對讀誦。有僧孝慈「勸彼持《法華經》優婆夷等言:『汝等持《法華經》,不當根機,合入地獄。』」[57]這樣對照一下,惠恭於法門寺刻寫《佛遺教經》、《般若心經》,且明曰「昭其未悟」,明顯有「借教悟宗」的傾向,顯然與其祖師所倡不一致。這可以看作惠恭大德「離宗背道」的一個方面。

惠恭立碑刻經並不是偶然行為。碑文有云:「道存□□,□執油於副墨」;「理歸微漸,見法雨於臨墀」;「寂靜律儀,則睹文齊相;澄清等忍,則觀義忘言」。此可看作其刻經的理論宣言。其中,最後一句論「相」與「文」、「言」與「義」的關係,認為可以藉助文字觀相,也可憑藉言悟義,不過最終須得意忘言而已。第一句中,「副墨」指文字,源於《莊子·大宗師》:「南伯子葵曰:『子獨惡乎聞之?』曰:『聞諸副墨之子。』」第二句中,「墀」意為高台,在此指講台、講堂。這樣看來,惠恭的意思很明確,儘管其道隱微難言,但完全可通過文字得其真意,亦可於講經、誦經中得其旨歸。正因為如此,惠恭於碑文中寫道:「碑若天工,字凝神運,密嚴顯跡,含性招訓。」不過,惠恭為何專刻《佛遺教經》和《般若心經》呢?可能有三條原因:一是這兩部經都很短小,便於納於一石;二是《遺教經》講「以戒為師」,《般若心經》講「般若空觀」,「戒」與「空觀」均是三階教義所重;三是,這兩部經都是唐初教界及朝廷所重。唐太宗於貞觀年間曾專門下詔頒布《《〈佛遺教經〉施行敕》:

令所司,差書手十人,多寫經本,務在施行。所須紙、筆、墨等,有司準給。其官宦五品已上及諸州刺史各付一卷。若見僧尼行業與經文不同,宜令公私勸勉,必使遵行。[58]

因此緣故,《佛遺教經》十分普及。《般若心經》為玄奘於貞觀二十三年譯出。未幾,弘福寺沙門懷仁歷時二十五年集得王羲之字跡製成《般若心經》碑石。有唐一代,《遺教經》及《般若心經》不斷被書寫刻石。從這個角度看,惠恭選中這兩部經刻石,也有迎合朝廷、僧俗的動機。

作為三階教僧,惠恭無疑是其教義的忠誠信仰者和堅定實踐者。然而,惠恭重視禪法,看重講經、誦經,明顯與信行的傳教風格不同。這反映了這樣一個事實:隨著時代的變化,三階教的「異端」色彩受到了許多僧人的批評,其生存面臨著許多問題。在這種情況下,三階僧人也有所分化,在一些僧人身上表現出了向傳統佛教回歸的傾向。惠恭大德就是這樣一位僧人。證之於武周聖歷二年(699年)敕文:「其有學三階者,唯得乞食、長齋、絕谷、持戒、坐禪。此外輒行,皆是違法。」[59]可見,如惠恭所為,在唐初三階教內當較為普遍。當然,也有固守信行立場的人,如前述之孝慈及武周時期的淨域寺的法藏。釋法藏,俗姓諸葛,蘇州吳縣人。年十二歲出家,伏膺淨域寺欽禪師。法藏對於信行之教旨「守而勿失,作禮奉行」,以為「鎔金為像,非本也;裂素抄經,是末也。欲使賤末貴本,背偽歸真,求諸如來,取諸佛性。三十二相、八十種好,眾生對面而不識,奈何修假以望真?」[60]法藏於開元二年(714年)十二月十九日圓寂,春秋七十八。這位法藏稍晚於惠恭,於當時亦有較大影響,代表了唐初三階教的正統作風。

總之,惠恭於唐初三階教貢獻較大。他看中了處於上升時期的法門寺,於其中建立了三階禪院,並得到了朝廷的首肯以及民眾的信仰,高宗敕封其為「檢校佛塔大德」。按,此處之「檢校」,當為僧職名稱。「檢校」本為朝廷散官名稱,東晉時有檢校御史,唐有檢校官,如檢校司空、檢校禮部尚書等。[61]還有,淨域寺法藏亦得武后崇信,「如意元年,大聖天后聞禪師戒行精最,奉制請於東都大福先寺檢校無盡藏。長安年又奉制請檢校化度寺無盡藏。其年又奉制請為薦福寺大德。」[62]有學者[63]誤以為「檢校」為「檢抄」之意,似乎武后曾下令大規模地清理三階教寺院的「無盡藏」。從惠恭於法門寺的行歷,我們有理由認為,唐初朝廷並未特別的壓制三階教,基本上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。不僅如此,朝廷還對著名的三階教僧人有所獎掖,如僧邕圓寂後「主上(太宗)崇敬情深,贈絲帛為其追福」,「左庶子李百藥制文,率更令歐陽詢書文。」[64]又,唐書述《兩京新記》載,化度寺無盡藏院「貞觀之後,錢帛金繡,積聚不可勝計,常使名僧監藏」。不過,唐初朝廷未加限制,但也未曾如對其它教派一樣扶持其發展。三階教義是對兩次滅法的直接反應。這種對現實情況的描述反映了社會動亂、佛法遭劫的情形。一旦政治形勢穩定,「國泰民安」,這種描述對統治者來說,無疑是一種誹謗、誣衊,因此,引不起統治者的好感。另一方面,信行以普法標榜宗門,將其它派別一律視為「別派」,特別是對佛經的疏遠,引起佛教內部普遍的反對。唐代許多史籍中均載有三階教僧人遭惡報的傳聞。隨著各宗派的形成、壯大,壓制三階教成為各宗題中應有之義。從這個角度言,與其將三階教的衰落甚至消亡的主因歸之於朝廷的禁斷,毋寧歸之於佛教內部的反對浪潮。而這一浪潮的興起,其根本原因在於三階教義已經不太適應當時現實的需要。正是教內的強烈反對推動了朝廷對三階教態度的轉變。武后的禁斷令,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其它派別僧人的鼓動,而非出自武則天之本意,故其未能行之深廣。即就是頗為嚴厲的「開元年禁斷令」,也未能阻止三階教的繼續流傳。德宗甚至允許將三階典籍編入《貞元錄》。[65]之所以如此,乃是因朝廷並未生堅決禁斷之心,故其態度一直搖擺不定。甚至遭到「會昌滅佛」的打擊,三階教方告消亡。總括三階教的傳播歷史,基本上是自生自滅而已。

(原刊發於《世界宗教研究》1999年第1期。)

[①]分別見於陳景富著《法門寺史略》,陝西人民教育出版社,1989年版;韓金科、王均顯撰《新發現唐法門寺住持〈惠恭禪師大德之碑〉》,《文博》(西安),1991年第4期;李發良著《法門寺志》,陝西人民教育出版社,1994年版。 [②] 此行未滿。 [③] 此行未滿。 [④] 此行未滿。 [⑤] 此行未滿。 [⑥] 此行55字,「生」字乃添加小字。 [⑦] 唐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2卷,第406頁中。 [⑧] 唐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2卷,第406頁下。 [⑨] 唐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2卷,第406頁下。 [⑩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25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633中-634頁上。 [11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25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634頁下。 [12] 宋宋敏求《長安志》卷10,《宋元方誌叢刊》第1冊,第125頁,中華書局版。 [13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16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560頁上。 [14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16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560頁上。 [15] 此段引文均見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19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583頁下-584頁上。 [16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29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697頁上。 [17] 唐釋懷信《釋門自鏡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1卷,第806頁中。 [18] 參見韓金科、王均顯《新發現唐法門寺主持<惠恭禪師大德>》,《文博》1991年第4期。 [19] 唐張彧撰《大唐聖朝無憂王寺大聖真身寶塔碑銘並序》,《全唐文》卷516。 [20] 唐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2卷,第406頁下-第407頁上。 [21] 唐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2卷,第407頁上-中。 [22] 唐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2卷,第407頁中。 [23] 唐張彧撰《大唐聖朝無憂王寺大聖真身寶塔碑銘並序》,《全唐文》卷516。 [24] 唐道宣《集神州三寶感通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2卷,第407頁中。 [25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16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560頁中。 [26] 明劉侗《帝京景物略》。 [27] 唐張彧撰《大唐聖朝無憂王寺大聖真身寶塔碑銘並序》,《全唐文》卷516。 [28] 唐懷感《釋淨土群疑論》卷4,《大藏經》第47卷,第50頁中。 [29] 隋費長房《歷代三寶記》卷12,《大正藏》第49卷,第105頁下。括弧內文字為筆者所加。 [30] 唐李百藥《化度寺故僧邕禪師舍利塔銘》,《全唐文》卷143。 [31] 唐唐臨《冥報記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1冊,第788頁中。 [32] 敦煌《三階佛法》卷3,第4頁,見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270頁,華宇出版社版。 [33] 敦煌《對根起行法》第4頁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329頁。 [34] (日)矢吹慶輝《三階教之研究》,第475頁。 [35] 敦煌《對根起行法》第17頁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343頁。 [36] 如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曰:「四者謂邪四依:一依人不依法;二依語不依義;三依識不依智;四依不了義經不依了義經。」見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303頁。 [37] 唐懷感《釋淨土群疑論》卷3,《大正藏》第47卷,第48頁上。 [38] 敦煌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,第36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324頁。 [39] 此據藍吉富先生的概括,見其主編的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第211頁附錄。 [40] 敦煌殘本《三階佛法》卷3,第9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274頁。 [41] 敦煌《對根起行法》第25頁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351頁。 [42] 李貞為唐太宗之子,封越王。武后稱制,越王起兵反之,兵敗自殺。時為垂拱四年(688年)。故此碑當撰於惠恭立碑之前。文見《唐文拾遺》卷12。 [43] 敦煌殘本《普法四佛》第5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423頁。 [44] 敦煌《對根起行法》第31頁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357頁。 [45] 敦煌殘本《普法四佛》第1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419頁。 [46] 敦煌殘本《普法四佛》第1-2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419-420頁。 [47] 敦煌殘本《三階佛法》卷3,第3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269頁。 [48] 《信行□集真如實觀起序》卷1,第5頁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410頁。 [49] 此處引文均見《信行□集真如實觀起序》卷1,第5頁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410頁。 [50] 敦煌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,第14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302頁。 [51] 敦煌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,第17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305頁。 [52] 敦煌殘本《普法四佛》第2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420頁。 [53] 此處引文均見敦煌《對根起行法》第29頁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355頁。 [54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18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575頁上。 [55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18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575頁上-中。 [56] 敦煌《三階佛法密記》卷上,第11-12頁,《大正藏補編》第26冊,第297-298頁。 [57] 唐懷信《釋門自鏡錄》卷上,《大正藏》第51卷,第806頁中。 [58] 《全唐文》卷9。 [59] 唐明佺《大周刊定眾經目錄》卷15,《大正藏》第55卷,第475頁上。 [60] 唐田休光《法藏禪師塔銘並序》,《全唐文》卷328。 [61] 參見《文獻考通》卷64「職官類」。 [62] 唐田休光《法藏禪師塔銘並序》,《全唐文》卷328。 [63] 參見湯用彤《隋唐佛教史稿》第198頁,中華書局1982年版。 [64] 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卷19,《大正藏》第50卷,第584頁上。 [65] 日本龍谷大學藏《貞元錄》卷13,《大藏經補編》第26冊,第445-448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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惟願見聞者,悉發菩提心。在世富貴全,往生極樂國。
請常念南無阿彌陀佛,一切重罪悉解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