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天主教修女的一席談話
真理是絕對性的，無論怎樣辯，也不能把真理推翻。
◎一九八五年十月卅一日開示
談話者：萬佛聖城：宣化上人。 比丘尼：恆持、恆道、恆佳
天主教美籍、華籍修女
時間：一九八五年十月三十一日
地點：美國加州舊金山金山聖寺
恆道：我們剛剛與修女們，研究天主教過去極成功的辦校系統，及神父、修女們清修的嚴謹制度。據說近二十年來，很多神父及修女們都脫離傳統式的寺院制度，現在很多修女都是獨居。
上人：我一向很佩服天主教的組織及教育制度，能補天地間正氣之不足。若是傳統寺院制度頹廢而渙散，這不單是天主教的不幸，也是全世界的不幸。神父及修女最主要的是潔身自愛守戒律，若獨居則很難立得住，很可能就不守戒律，與教相違了。
美籍修女：並不是修女們喜歡獨居，而是教會整體內部產生一種變化和趨向，我們是整體中的一部分，為了要保持自尊而要求獨立，並不是單單為了獨住的原因而脫離寺院。
上人：凡事有好就有壞，有成就有敗。有時說得很好，做出來卻很壞；理想本來很好，但往往收相反的效果。我不知道天主教的神父和修女品性如何，但我知道在佛教里的比丘、比丘尼若獨住，一定很容易犯戒。最易犯的是淫戒，其它諸如盜戒、妄語戒、飲酒戒，甚至殺戒，也可能違犯，很容易墮落。除非具有堅固不移的金剛定者，則另當別論。但世界上證得金剛定的修行人究竟有多少？人就是人，多數因為五欲的驅使而走錯路，所以獨居而不犯淫戒的，實在猶如鳳毛麟角！甚至在大眾群居中，還有人不守規矩，何況是個人獨居，那是可想而知的。
恆持：修女們剛才解釋，說她們願意獨居的原因，是因為不佩服他們的領導者和長輩。
上人：若不佩服長輩，應該找尋一個值得佩服的作為依止。若不保持傳統及清規，恐怕二十年後，沒有人信仰天主教了。
美籍修女：當您提議找尋一個值得我們佩服的長輩，意思是指在教會內，還是在教會範圍之外，找一個眾人都服膺的領導者呢？因為根據天主教的階級組織，所有長輩都是「受天主之命」來領導民眾。至於在學校里，學生們也把老師視為「秉承天命」的教導者。約翰教宗曾說過：「天主就是活在我們大眾的中央。」但是傳統的階級組織已逐漸瓦解。
恆持：佛教如何保持強健制度呢？有很多西方人改信佛教，是因為西方宗教，如天主教等的寺院制度日益崩潰，所以才令這些人轉移信仰。
上人：不同之處在佛教是憑德行去感化人。要具足真修實行、真智慧，以身作則，才堪為領導，使眾人心悅誠服，並不是以權力或命令的手段來統治人。所以雖然佛寺里都有住持掌握一寺的行政及要務，但佛教里卻不立教宗。誰有真德行，大家都信仰、恭敬他；誰沒有德行，就沒有人信仰他。我們這裡提倡六大宗旨：不爭、不貪、不求、不自私、不自利、不妄語。若能合乎這六大宗旨，便堪為人師表；若違背這六大宗旨，能說不能行，就是騙人。眾人的眼睛是雪亮的，久而久之被人發覺真相，大家就對這個人失去信心。所以在佛教里不講什麼權力地位，全憑德行自然感召，而不利用壓迫的手段，不是「挾天子以令諸侯」，也不是秉承什麼「天命」，不同之處就在此。還有一點，在佛教里真正的修行人，不蓄私人財產。
美籍修女：您所講的道理，跟天主教早年在美國剛發展時，大有相同之處。我們投入教會時，心胸充滿熱誠和崇高純潔的抱負。（之前，修女說她覺得現在美國的比丘尼，注重持戒及清規嚴謹，滿懷熱忱，正象徵著一個宗教的新興，她覺得天主教數十年前，曾在美國興盛一時，但現在已日走下坡。）
恆持：您剛才說過每個宗教都經過成、住、壞、空的階段，但是佛教已將近三千年的歷史，不能說它是一個「新興」的宗教。
美籍修女：在天主教里，仍舊有少數團體過著傳統式的寺院生活，專心注重修心養性，但就目前情況來講，大部分的神父及修女已脫離教會的傳統組織。
恆佳：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，所以令天主教失去力量呢？譬如一棵大樹，若把根斬斷，枝葉終於枯槁。而天主教的根本就是神父和修女，若他們都變節，天主教又如何立足？
上人：要知道，他們的根不是神父和修女，他們的根是天主！所以神父和修女們應該效法上帝的大公無私、無人無我的精神才對。不能總找藉口，說：「這個是神給我的，那個也是神給我的，走路也是神給我的，講話也是神給我的，吃飯也是神給我的；甚至於去廁所，也是神指揮我去。」人並不是神的奴隸啊！我們本身為什麼一點能力都沒有呢？假設一切一切都是神給我的，那麼誰給神呢？有這種依賴心，多麼沒出息！你們剛才說，脫離寺院在外面可以獨立，假如真地站得住，那是可以的，但恐怕不能站得住。雖然如此，也不能說什麼都歸神去主宰，乃至呼一口氣，也歸神管。所以凡是說「什麼都是神給的」那種人，根本不可以信他，這是「挾天子以令諸侯」的手段，借神的名義來騙人。要弄清楚：天主不是我們的機器人，我們也不是天主的機器人。
美籍修女：您所講的道理，似乎和十九世紀末及廿世紀初，傳教士到亞洲傳法的那種思想相似。假如想知道現在天主教徒如何去觀想上帝，可以參考湯馬士梅爾敦（Thomas Merton）的著作，因為他對上帝的觀感比較開通，頗有發明。剛才您說上帝不是根本……
恆持：不是的，上人剛才說，上帝是根本……
美籍修女：可是我們無法令人明白，什麼是「天主」？只可以用一個譬喻來解釋：當深呼吸時，呼吸到深處，這種感覺，只可以意會，不可以言喻。還有，你們說佛教是不承認天主……
恆持：不是的！佛教絕對包容天主，佛教包含一切，沒有任何事物在佛教範圍之外。
美籍修女：這與我們說：「一切都包含在上帝之內，沒有東西在上帝之外。」不是一樣嗎？我時常摸索、思維這一點，現在與您們談話，把我深心那種追尋的精神也喚醒了。
上人：有人說上帝包含一切，假如是真的，我也承認。但他是否能夠如此？這是個問題。當佛陀悟道後，他驚嘆自己的發現，便說：「奇哉！奇哉！一切眾生，皆有佛性。」一切眾生，包括人非人，乃至最微小的蚊蟲、螞蟻，也包括在內。「一切眾生，皆堪作佛。」誰能說出如此廣闊、大公無私的話呢？所以佛教是極廣大、盡精微，無所不包，無所不容的。所有宗教都包括在佛教之內，人我一體。就算目前信仰不同，也只是暫時性的分別，但根本上人人都具足佛性，每個眾生都可以成佛。我且問你們：每個眾生都能做天主嗎？你們敢這樣說嗎？
華籍修女：我們也有類似這樣的觀念，不過心裡時常這樣思惟：究竟是內在的神？還是外在的神？
上人：你應該用智慧來答覆我的問題，不要含糊，不要轉彎抹角，不能狡辯。我們所說的，要合乎邏輯，經得起考驗。
華籍修女：我一點智慧也沒有，我的出發點，只想將教理提出，作為參考而已。
上人：為什麼你沒有智慧呢？你學神，應該學他的智慧，神應該予你智慧啊！為什麼神這樣偏心，不與你智慧？
華籍修女（笑）：現在暫且不要討論我有沒有智慧……
上人：真理是絕對性的，無論怎樣辯，也不能把真理推翻。你們細想一下吧！今天我與大家說這麼多，下次再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