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慧遠大師:出家人為什麼不禮敬君王?


時間:2017/2/5 作者:淨山

全文簡介:

作為對歷時近兩年的「沙門抗禮」之爭的總結,慧遠大師(下文簡稱「遠公」)撰成本論。前事不忘,後事之師,本論旨在系統闡明沙門不敬王者的深意,為佛教日後解決「抗禮」問題提供參考與依據。

文中大致分為三大部分。第一大部分,說明造論緣起,即元興年間,太尉桓玄依據《老子》中的說法,認為沙門既然依君王的運通之德而得以生存,所以應該禮敬君王。而遠公認為「沙門是否禮敬王者」超出了禮儀所系,關係到佛法的命運,所以著論予以回應。第二大部分,是所著的五篇論文,依次為:《在家一》《出家二》《求宗不順化三》《體極不兼應四》《形盡神不滅五》。在這五篇論文中,遠公從事理兩個層面,系統闡明「沙門不敬王者」的原因。其中,第一、二篇,從事相行跡方面加以說明,第三、四、五篇,從佛教義理上深入闡釋。第三大部分,以賓主問答的形式,補充解釋初學沙門可以接受供養禮敬的原因。

此論的創作,使沙門不必固守世俗禮法的觀點得到社會的普遍認可,形成了中國佛教沙門不敬王者的定局。此後歷朝歷代,雖然仍不時出現有關「抗禮」的論爭,而通觀其爭論的深廣程度,基本上沒有超出本論的論述範疇。

為了便於閱讀,下面對原文逐篇進行導讀。首先是全論第一大部分—造論緣起。

原文:

晉成[2]、康[3]之世,車騎將軍庾冰[4],疑諸沙門抗禮萬乘。所明理,何驃騎[5]有答。至元興[6]中,太尉桓公[7],亦同此義,謂庾言之未盡[8]。《與八座[9]書》云:「佛之為化,雖誕[10]以茫浩[11],推乎視聽之外。以敬為本,此出處不異。蓋所期者殊,非敬恭宜廢也。《老子》同王侯於三大,原其所重,皆在於資生通運,豈獨以聖人在位,而比稱二儀哉?將以天地之大德曰生,通生理物,存乎王者,故尊其神器[12],而體(與八座書中作「禮」)實[13]唯隆。豈是虛相崇重,義存弘(與八座書中作「君」)御而已哉?沙門之所以生,生資國存(與八座書中,作「所以生生資存」,無國字),亦日用於理命。豈有受其德而遺其禮,沾其惠而廢其敬哉?」

於時朝士名賢,答者甚眾。雖言未悟時,並互有其美。徒(一作但)鹹盡所懷,而理蘊於情。遂令無上道服,毀於塵俗;亮到之心,屈乎人事。悲夫!斯乃交喪[14]之所由,千載之否運。深懼大法之將淪,感前事之不忘,故著論五篇,究[15]敘微意。豈曰淵壑之待晨露,蓋是伸其罔極[16]。亦庶[17]後之君子,崇敬佛教者,式[18]詳覽焉。

本段簡介:

本段說明遠公造論的緣起。首先,說明造論的背景。太尉桓公在前朝「抗禮」之爭的基礎上,依據玄學,從君王有天地所賦予的資生之德的角度,再次提出沙門應當禮敬王者。當時,雖有高官名賢等提出異議,但由於所述的道理沒有觸及問題的實質,致使沙門禮儀面臨淪墜。其次,說明造論的用意。作為此次「抗禮」之爭的終結之作,遠公著論五篇,詳述「沙門不敬王者」的深意,為日後的「抗禮」之爭提供理論依據。

白話:

東晉成、康二帝年間,車騎將軍庾冰對沙門不敬君王的做法提出質疑。對此,當時的驃騎將軍何充作了答覆。至元興年間,太尉桓玄也認為沙門應該禮敬君王,並且指出庾冰所舉的理由不夠詳盡。他在《與八座論沙門敬事書》中說:「佛教的化導,雖然說的都是漫無邊際的道理,舉的都是視聽之外的事情,但是以恭敬為本,這與世間無異。只不過所期望的目標不同,並非要廢除恭敬的形式。《老子》中,將王者等同於『道』、『天』、『地』三大,其之所以重視王者,就在於王者有助於百姓萬物的生存發展,哪裡僅是因為聖王在位,才將其與天地並論呢?天地之德在於化生萬物,而將此運通生命、理順物情的功德賦予王者,所以才以王位為至尊,而將禮儀設定得如此隆重。哪裡只是通過形式上的崇拜尊重,以擴大王者的統治呢?沙門生存的日用之需,也是來源於君王理通物命之德。哪裡有接受王者的恩德而不遵守其禮教,得到王者的恩惠而不尊敬王者的道理呢?」

當時朝廷的官員和名人賢士,回復的人很多。雖未能觸及問題的實質,但也各有所見。在表達出自己看法的同時,卻把實質埋沒在了情見之中,致使無上的佛教禮儀,毀於塵世俗見。超越世俗的誠心,屈從於桓公的威勢。可悲呀!這正是世道衰亂的原由,千載少有的厄運。深恐佛法淪墜,前事不忘,堪為後事之師,故著論五篇,詳述抗禮的深意。豈敢將此論比作深谷所期盼的朝露,不過是用來表達對佛陀無盡的感恩之情。也希望日後崇敬佛教的君子,能夠詳細閱覽此文。

導讀:

五篇論文之前的這段文字,相當於全論的序文,說明造論的緣起。包括兩部分,首先說明造論背景,其次說明造論之意。

原文從「晉成、康之世」至「千載之否運」為第一部分。包括四節:一是前朝曾有論爭;二是桓公再提禮敬;三是諸賢答未盡理;四是佛教面臨浩劫,禮法將淪。

從「晉成、康之世」至「何驃騎有答」為第一節,說明車騎將軍庾冰主張沙門敬王,因驃騎將軍何充上表反對,使得庚凍的提議擱置,「抗禮」之爭暫得平息。

從「至元興中」至「沾其惠而廢其敬哉」為第二節,太尉桓公再提禮敬。桓公認為,前朝庾凍的提議中所闡明的道理不夠充分,所以依據《老子》中的觀點,重新提出沙門敬王一事,並在朝廷內部徵求意見。桓公所作《與八座書》中的要點有三:一是說明佛教也是以禮敬為本,只是目標不同,並非全不禮敬;二是引用《老子》中「同王侯於三大」之說,從道理上說明,因為君王具有養育百姓的功用,所以受到萬民的禮敬;三是沙門既然同樣依賴於君王「資生」而得以生存,因此也應當禮敬君王。如上,桓公根據佛教本身也有禮敬制度、君王因「通生理物」而受到萬民禮敬,和沙門也需要君王「理命」方得「資存」三點理由,得出沙門應當「禮敬王者」的結論。

從「於是朝士名賢」至「而理蘊於情」為第三節,說明諸賢答未盡理。桓公「沙門禮敬王者」的提議傳達到朝廷八座後,不但遭致八座的反對,也引起許多奉佛者與僧人的抗議。尚書令桓謙、中書令王謐、侍中尚書張敞及僧人道寶等,亦曾就此問題單獨與桓玄展開過論爭。雖然諸賢的回答各有所長,但多出於護法之情,未能切中要理,以致無法使桓玄改變主意。

從「遂令無上道服」至「千載之否運」為第四節,說明佛教面臨浩劫,禮法將淪。歷經和諸賢幾番問答之後,桓玄已經決定實施「沙門禮敬王者」的政令,形勢極為危急。

原文從「深懼大法之將淪」至「式詳覽焉」為第二部分,說明造論之意。遠公深恐佛法會因為抗禮之爭的失敗而淪墜,所以結合這次事件,著論五篇,系統闡明其中的深意,為今後的抗禮之爭提供理論依據。

下面是全論的第二大部分,包括五篇論文,依次為:《在家一》《出家二》《求宗不順化三》《體極不兼應四》《形盡神不滅五》。

在家一

原文:

原夫佛教所明,大要以出家為異。出家之人,凡有四科[19]。其弘教通物,則功侔[20]帝王,化兼治道。至於感俗悟時,亦無世不有,但所遇有行藏[21],故以廢興為隱顯耳。其中可得論者,請略而言之:

在家奉法,則是順化之民。情未變俗,跡同方內,故有天屬[22]之愛,奉主之禮。禮敬有本,遂因之而成教。本其所因,則功由在昔。是故因親以教愛,使民知其有自然[23]之恩;因嚴以教敬,使民知其有自然之重。二者之來,實由冥應。應不在今,則宜尋其本。故以罪對為刑罰,使懼而後慎;以天堂為爵賞,使悅而後動。此皆即其影響之報,而明於教。以因順為通,而不革其自然也。

何者?夫厚身存生,以有封[24]為滯累,根深蒂固,存我(一作「我倒」)未忘,方將以情慾為苑囿,聲色為游觀[25],耽湎世樂,不能自勉而特出。是故教之所檢,以此為涯,而不明其外耳。其外未明,則大同於順化。故不可受其德而遺其禮,沾其惠而廢其敬。是故悅釋迦之風者,輒先奉親而敬君;變俗投簪者,必待命而順動。若君親有疑,則退求其志,以俟同悟。斯乃佛教之所以重資生、助王化於治道者也。

論者立言之旨,貌有所同,故位夫內外之分,以明在三之志[26]。略敘經意,宣寄所懷。

本段簡介:

作為五篇論文中的第一篇,本篇就在家學佛者是否應「禮敬王者」展開闡述。

文中,遠公首先指出在家學佛者應當「禮敬」。其次,通過闡明「禮敬」的深意,結合其「存我未忘」的狀態,說明在家學佛者應當禮敬的原因。最後說明,桓公論中的觀點適用於在家學佛者。

通過本篇,遠公對在家學佛群體的行為準則予以明確界定,為下篇中辨明出家沙門是否禮敬的問題提供參照。

白話:

在佛教所闡明的要點中,出家這件事最為特殊。出家人共有四類,他們弘揚佛法、理通萬物的功德,不亞於帝王。他們的教化,同時也有輔助治理國家的作用。至於以佛法感化世俗、覺醒時人的事跡,則歷代不乏其人。只不過值遇有適合佛法流行和潛藏的不同,佛教也就因此廢興而有隱顯。就其中可討論的,請允許我大略談談。

在家信奉佛法者,則屬於順應世間教化的人。因為他們的內心尚未改變世俗的情見,外表也和世人相同,所以應當有居家的天倫之愛和敬奉君主之禮。禮敬在人們心中有根基,所以可以通過禮敬加以教化。根基形成的原因,則是由於往昔的教化而成。因此,順著親情教以仁愛,可以使人們知道有自然的養育之恩;順應君主的威嚴教以禮敬,可以使人們知道有自然的懲罰應當尊重。仁愛與禮敬,其實是由冥冥之中的感應而來。感應的本因如果不在現今,則應該從以往去追尋。因此,以罪責作為刑罰,會使人們因恐懼而慎莫作惡;用天界的快樂作為獎賞,會使人們因追求快樂而行善。這都是把善惡的影響報應,通過禮敬的教化方式體現出來,也是因勢利導,而不違背百姓自然的習慣。

為什麼呢?因為注重自身生存的人,還滯留在三有世間的封閉之中,塵勞的拖累根深蒂固。念念執著自我而不能忘懷,所以,把情慾當成樂園,追逐聲色等六塵,沉湎於世間的快樂,不能自勉而超出。因此,教化中所抉擇的,也是以此為界限。這些人不明白出世的道理,所以就應該順從於世間的教化,不能夠接受王侯的恩德而不尊重其禮儀,得到王侯的恩惠而對其不敬。所以,欣樂佛法的在家人應該首先事奉雙親、禮敬君王。即使想要脫俗出家,也應該得到君親的同意後再剃度。如果君親還存有疑問,就應該暫時擱置自己的想法,等待君親也覺悟後再說。這就是佛教中重視生存和協助帝王治理國家的道理。

您立論的觀點,與此類似,所以這裡首先界定在家、出家的區別,以便於辨明禮敬君親的道理。如上略述經中的大意,以表明自己的看法。

導讀:

本篇和下篇論文,從事相層面通過對在家、出家兩類學佛者的對比,說明「沙門不敬王者」的原因。本篇中,首先探討在家學佛者是否「禮敬」的問題。其中分兩部分,首先略述了佛教的特點、作用和表現,其次針對在家學佛者是否「禮敬」問題加以辨析。

原文從「原夫佛教所明大要」至「請略而言之」為第一部分,包括三點:一是說明出家是佛法中最為顯著的特點,二是說明出家人兼備世出世間教化的作用,三是從佛教的外在表現來看,雖然其作用一直存在,但也會隨時代的廢興而有隱顯。

從「在家奉法」至本篇結束為第二部分,針對在家學佛者是否「禮敬」的問題加以辨析。分為四節:一是說明在家學佛者應當禮敬,二是闡釋禮敬教化的深意,三是詳細說明在家學佛者應當禮敬的原因,四是對應來問加以總結。

從「在家奉法」至「奉主之禮」為第一節,說明由於在家學佛者的內心和外表,與世間人沒有明顯差異,所以應當禮敬王者。

從「禮敬有本」至「而不革其自然也」為第二節,闡釋禮敬教化的深意。深意有三:一是從「禮敬」教化的形成根源來看,是因為往昔受過教化,符合人民的習慣。二是從採取「禮敬」教化的道理來看,是合乎「自然」的恩德和威重。三是從「禮敬」的作用來看,可以讓人們通過恩德而向善,通過威重而止惡。如上,從所揭示的深意來看,遠公對「禮敬」的詮釋,已非桓玄所及。

從「何者」至「助王化於治道者也」為第三節,詳細說明在家學佛者應當禮敬的原因。文中,首先依據在家人我見未忘、貪愛情慾聲色的現狀,指出宜先以世間法來教化,令止惡行善,由此應禮敬君親。其次說明,即使是修學佛法的在家人,也應該首先奉親敬君,乃至出家也應先徵得君親同意。最後說明,提倡在家學佛者應當奉親敬君,即是佛教重視生存和輔助王化的表現。

從「論者立言之旨」至「宣寄所懷」為第四節,對應來問加以總結。通過與桓公論中「因為重視資生所以應當禮敬」觀點的比較,說明桓公所說,和在家學佛者的情況類似。所以,遠公首先要區別在家和出家,以展開對禮敬問題的辨析。即在家學佛者,屬於桓公所說的應當禮敬的範圍,而出家人,則如下文所論。

本篇小結:

一、本篇中,遠公針對在家學佛者,通過闡釋禮敬教化的深意和分析在家人的狀態,說明其應當「禮敬王者」。

二、遠公通過對「禮敬」教化深意的闡釋,肯定了「禮敬」的合理性。

三、根據在家學佛者「厚身存生」、仍然迷戀聲色情慾的狀態,遠公指出,應當先以世法加以教化,通過「奉親敬君」以止惡行善,不能廢弛禮敬。

四、最後,遠公指出,桓公論中所述比較符合在家學佛者的情況。所以首先要區分學佛者有在家、出家之別,以便為下篇辨明出家人是否禮敬的問題做參照。

出家二

原文:

出家則是方外之賓,跡絕於物。其為教也,達患累緣於有身,不存身以息患;知生生由於稟化,不順化以求宗。求宗不由於順化,則不重運通之資。息患不由於存身,則不貴厚生之益。此理之與形乖,道之與俗反者也。

若斯人者,自誓始於落簪,立志形乎變服。是故凡在出家,皆遁世以求其志,變俗以達其道。變俗則服章不得與世典同禮,遁世則宜高尚其跡。

夫然者,故能拯溺俗於沈流,拔幽根於重劫,遠通三乘之津,廣(僧傳作「近」)開人天之路。如令一夫全德,則道洽六親,澤流天下。雖不處王侯之位,亦已協契皇極,在宥[27]生民矣。是故內乖天屬之重,而不違其孝;外闕奉主之恭,而不失其敬。

從此而觀,故知超化表以尋宗,則理深而義篤。昭(一作「照」)泰息[28]以語仁,則功末而惠淺。若然者,雖將面冥山[29]而旋步,猶或恥聞其風。豈況與夫順化之民、尸祿之賢,同其孝敬者哉?

本段簡介:

在上篇闡明在家學佛者應當「禮敬王者」的基礎上,本篇說明「沙門不敬王者」的理由。

文中,首先說明佛教教義與世俗不同,出家是為了領悟佛法的宗旨和息除色身的大患,因而採取「變俗」、「遁世」的外在形式,不再固守世間禮儀。其次,說明從出家修行的利益來看,並未失去世間的「孝敬」。最後,通過和儒道的對比,彰顯出佛教超越「禮敬」形式、追求「宗旨」的高尚。

通過本篇,遠公從事相層面辨明「沙門不敬王者」的原因,為下文從理論層面的深入闡釋奠定基礎。

白話:

出家則是世外之人,行跡超凡脫俗。佛教的教義是,了達人生患累的根源,是因為有這個色身,所以不會通過保養色身來消除患累。深知生生不息是由於稟受遷流變化的慣性,所以不順從遷化以追求其宗旨,因此,就不會看重生活所需的資財。不通過保養色身來消除患累,就不會以提升生活質量為貴。這就是出家人內在追求和在外形上有資生之需不同、道路和世俗相反之處。

像這樣的人,從落髮開始來表達自己的誓願,將不凡的志向表現在著裝的改變上。所以凡是出家人,都是避開塵世以追求自己的志向,改變習俗以通達修行的道路。習俗改變了,服裝制度就不能和世間典籍要求的一樣;避開了塵世,則應該表彰其行跡的高尚。

正由於避世變俗,現在即能夠拯救沉溺於生死流中的俗人,拔除多劫惡道受苦的罪根,將來可以通達三乘佛法,廣開通向天、人的正路。如果能使一位出家人成就,那麼他得道的功德就會利益六親、澤流天下。雖然不居在王侯的位置,也已經協助帝王,化育蒼生萬民了。因此,雖沒有重視天倫之親情,而不違背孝道;雖不禮拜帝王,而不失去敬意。

從此來看,可知,超越造化的表象來追尋其根本,則道理深刻而含義真實。相對於局限在一生之內而僅教以仁義,則功德微少而收效淺薄。如果這樣,即使面對「至仁無親」的境界也會迴轉腳步,不屑聽聞,何況與順從造化的俗人、白吃俸祿的賢士,一同固守於孝敬的形式呢?

導讀:

通過與上篇在家學佛者的對比,本篇從出家人的自身追求和化他功德兩方面,闡明「沙門不敬王者」的理由。

文中包括三部分,一是說明出家人的追求和行跡,與世俗不同,二是闡明出家人不失致君澤民的功德,三是通過與儒道對比,顯示佛法義理深遠。

原文從「出家則是方外之賓」至「遁世則宜高尚其跡」為第一部分。分為兩節,一是從道理上說明出家的異俗,二是從行跡上說明出家的異俗。

從「出家則是方外之賓」至「道之與俗反者也」為第一節。文中,首先,說明出家則是方外之人,與世俗迥別。其次,通過對比,彰顯沙門的目標和道路。從目標來看,與在家人追求「生生」不同,出家是為了「求宗」。從道路來看,與在家人注重物資和生活質量相反,出家人深知這些都是患累,所以不存身、不重厚生、不重運通之資。最後總結說,出家所追求的目標和選擇的道路與世俗相反。

從「若斯人者」至「遁世則宜高尚其跡」為第二節,從行跡上說明出家的異俗。如上沙門內在追求目標和道路的異俗,也必然反映在外在行跡上,所以出家人採取了「變俗」、「遁世」的異俗行為。此處,已經隱含了遠公對「抗禮」問題的回答,即出家人所遵循的禮儀和世俗不同,所以不應該像對待在家人那樣,要求出家人「禮敬王者」。

從「夫然者」至「而不失其敬」為第二部分,闡明出家人不失致君澤民的功德。文中,首先說明出家修行的功德。即現在可以幫助世人覺醒,將來可以通達三乘佛法,開啟天、人之路。其次指出,由此可以讓親友、世人皆得利益,有致君澤民之功。最後總結,可見出家雖然沒有採取世間禮敬的形式,而對君親來說,並不失於孝敬的實質。

此處應和上篇中所講「禮敬」的深意對照來看。前文說明「禮敬」的作用是為了止惡揚善,而出家人雖然沒有形式上的「禮敬」,但其修行同樣能夠帶動自他止惡揚善,發揮了和「禮敬」同樣的作用。當然,這仍然只是從世間善惡來說,如果從出世間了生脫死而言,則其利益更非世間孝敬可比。

從「從此而觀」至「同其孝敬者哉」為第三部分,通過與儒道對比,顯示佛法義理深遠。在上述出家不失孝敬的基礎上,文中說明佛法宗旨的理深義篤,超越了儒家的「仁愛禮敬」和玄學的「至仁無親」。從而得出,出家人不「禮敬」的意義,遠非世俗的「禮敬」可比。

本篇小結:

一、本篇中,遠公通過闡釋出家沙門的內在追求、外在表現及功德利益,說明出家沙門雖「不敬王者」而不失敬意。

二、文中首先說明出家沙門,在內在追求和外在表現上,與世俗不同。其次,通過闡明沙門產生的功德利益,說明出家修行,雖然沒有奉親敬君,卻不失於孝敬的內涵。最後,通過和儒道的對比,說明沙門依據佛法義理,從而超越世間「孝敬」,追求出世解脫的真實。

三、本篇所提到的「求宗不由於順化」,成為下篇論文從理論層面展開闡釋的切入點。

注釋:

[1]沙門不敬王者論:據本論文末雲「晉元興三年」,可知本論作於公元404年,是年遠公(334~416年)七十歲,桓玄(369~404年)三十五歲。元興元年(402年),桓玄致書「八座」,提議沙門禮敬王者。元興二年(403年)十二月,桓玄下《桓楚許道人不致禮詔》,「禮敬」之爭結束。元興三年(404年),遠公著成此論。在桓玄與朝廷「八座」討論「禮敬」問題的過程中,桓玄曾致書遠公詢問意見,並於信中隨附《與八座書》,遠公復以《答桓玄書》。

[2]晉成:晉成帝司馬衍(321~342年)。

[3]康:晉康帝司馬岳(322~344年)。

[4]庾冰:(296~344年):字季堅,東晉大臣。康帝即位時,進封為車騎將軍。以清廉謹慎,儉約自居聞名。

[5]何驃騎:即何充(292~346年),字次道,廬江郡縣(今屬安徽霍山)人。晉朝重臣。擔任過驃騎將軍,故稱「何驃騎」。篤信佛教,《晉陽秋》曰:「何充性好佛道,崇修佛寺,供給沙門以百數。」

[6]元興:(402~404年),東晉皇帝晉安帝司馬德宗的第二個年號。

[7]桓公:即桓玄,東晉將領、權臣。歷任侍中、太尉等職,封楚王,自稱太尉。公元403年篡位稱帝,不出半年即兵敗身死,史稱桓楚武悼帝。

[8]庾言之未盡:桓公在《與八座書》中說:「庾意在尊主,而理據未盡。」

[9]八座:即中央政府的八個官位。歷朝制度不一,所指不同。三國魏晉、南朝等以五曹尚書、二僕射、一令為「八座」,相當於現在的部長。

[10]誕:說大話。《漢書》曰:「言神事如迂誕。」師古曰:「誕,大言也。」

[11]茫浩:廣闊無際的樣子。這裡指漫無邊際,北魏酈道元《水經注》曰:「登高遠望,睹巨海之浩茫。」

[12]神器:指王位,國家權力。唐魏徵《諫太宗十思疏》曰:「人君當神器之重,居域中之大。」

[13]實:確實,實在。張衡《東京賦》曰:「寔蕃有徒。」

[14]交喪:《莊子·繕性》曰:「由是觀之,世喪道矣,道喪世矣,世與道交相喪也。」後以「交喪」喻衰亂。

[15]究:《說文》:「究,窮也。」這裡指詳盡。

[16]罔極:無窮,這裡指對佛恩無窮的感恩之情。《詩經·小雅·蓼莪》曰:「欲報之德,昊天罔極。」

[17]庶:但願,希冀。《左傳·襄公二十六年》曰:「庶幾赦余。」

[18]式:句首語氣詞。無實義。《詩·小雅·斯乾》:「兄及弟矣,式相好矣!」

[19]四科:即出家四眾,包括比丘、比丘尼、沙彌、沙彌尼。

[20]侔(móu):齊等。

[21]行藏:流行和潛藏。出自《論語·述而》:「用之則行,舍之則藏。」

[22]天屬:自然關系所結合的親屬,指直系親屬。漢蔡琰《悲憤詩二首》:「天屬綴人心,念別無會期。」

[23]自然:此處指魏晉玄學的主要思想。玄學作為道家新的表現形式,崇尚自然,認為一切都是自然安排好的,人生應該順應自然的安排。

[24]有封:即三有的封閉。三有,指欲有、色有、無色有。新譯《仁王經》中曰:「三有業果,一切皆空。」《智度論》一曰:「三有愛著心。」《頌疏界品》一曰:「名三有者,欲有、色有、無色有。」

[25]游觀:遊玩觀覽。《漢書·元後傳》:「太子宮幸近,可一往游觀,不足以為勞。」

[26]在三之志:指禮敬君親的倫理綱常。《國語·晉語一》:「『民生於三,事之如一。』父生之,師教之,君食之。」韋昭註:「三,君、父、師也。」後以「在三」指禮敬君、父、師。

[27]宥(yòu):寬仁;寬待。《說文》:「宥,寬也。」這裡指以寬仁之心來對待百姓。

[28]泰息:即大息,死亡,此處指一生。如劉遺民《西方發願文》:「紹眾靈以繼軌,指大息以為期。」

[29]冥山:北海山名。《莊子·天運》:「夫南行者至於郢,北面而不見冥山,是何也?則去之遠也。」冥山,這裡代表超越恭敬的形式,達到「至仁無親」的境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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惟願見聞者,悉發菩提心。在世富貴全,往生極樂國。
請常念南無阿彌陀佛,一切重罪悉解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