勿宰耕牛
牛能代人耕田，自己卻不能免於被殺的下場，原因在於嘴巴不能說話啊!為什麼我們人類具有能說話的口、能寫的手，卻不代牠呼喊乞求饒命，編寫短歌來感動大家呢?
【附錄】
耕牛乞命歌
大杖打耕牛，何不勤勤走!耕牛含兩淚，一步一回首。
頸穿足力疲，有苦難開口。望得田禾熟，牛病毛將禿。
不念從前勞，反付屠人戮。耕牛怨莫訴，臨去還躑躅。
驀爾吐人言，且拜且啼哭：吾到君家來，報君殊不薄!
一面小心耕，一面受鞭撲。餐餐唯水草，未嘗嫌淡泊。
吃盡千般苦，禾頭方有谷。谷既在禾頭，賣我置鼎鑊。
君得吾之錢，吾受君之毒。腸斷骨猶疼，命在皮先剝。
留我過殘冬，天當賜汝福。君既有愛子，吾亦憐鞠育。
必欲殺我身，勸君饒我犢。寄語賢牧童，莫打耕牛畜。
自恨我前生，何故貪牛肉。半斤還八兩，此理明如燭。
官禁殺牛時，吾受屠人囑。得錢容私宰，飽得妻孥腹。
不想到今朝，酬償如此速。不見慈心人，化作披毛畜。
但見殺生者，臨終惡鬼逐。三代不食牛，名列登科錄。
怨怨遞相啖，旋轉如車軸。我是作孽報，君莫為其續。
後牛哀後牛，苦楚轉相屬。作此乞命歌，請君三復讀。
【白話】農夫以牛鞭用力地鞭打著耕牛，逼迫牠要勤快地向前走。耕牛眼裡含著兩行淚水，走一步就回頭看一下。頸上的皮都已經磨破了，腳也疲乏無力了;雖然有無限的痛苦，卻是無法開口吐訴。等到稻穀成熟以後，可憐的老牛已經累得病倒了，身上的毛也即將禿光了。
然而主人竟然不顧念從前的辛勞，反而將牠賣給屠夫去宰殺。耕牛心中的怨氣無法申訴，臨走時還在原地徘徊著。突然間從嘴裡說出人話，一邊拜還一邊哭泣地說：「我到你們家裡來，對你們的報答實在是不少啊!一面要小心地幫你們耕作，一面還要受到你們的鞭打。餐餐只是吃一點點的水草，從來不曾嫌棄你們讓我吃得那麼簡單。
我嘗盡了千般的苦頭，禾稈上才能長出稻穀來。稻穀已經長在禾稈上，你們有了收成了，卻還狠心地將我賣掉，害我被放進油鍋中煎煮。你們得到了把我賣掉的錢，我卻是受盡了你們的殘害。我的腸子被割斷了，骨頭還是非常地疼痛;我的命還沒有死亡，就先把我的皮都剝掉。若能將我留下來度過冬天，上天就會賜給您福報。您既然有自己所疼愛的孩子，我也會憐憫我的小牛需要撫育。如果必定要殺害我的身命，希望您能夠饒了我的小牛。
但願有人能夠代替我傳話給有德行的牧童們，千萬不要鞭打辛苦耕作的牛啊!我非常悔恨自己在過去生做人的時候，為什麼要貪口腹之慾而去吃牛肉呢?吃牠半斤就須還牠八兩，這個道理就像燭光般地清清楚楚。那時候官府貼出禁止殺牛的告示，但我卻接受了屠夫的囑託，得到金錢後縱容他們私自宰殺，讓我的妻兒能夠吃飽肚子。沒想到到了現在，報應卻是如此迅速。
從來沒有見過有慈悲心的人，死後會投胎成為披著毛的畜生;只是見到殺生的人，臨終時被惡鬼所驅趕。如果能夠連續三代都不吃牛肉，名字必然會登上科舉榜單。怨怨相報而依序互相吞食，這種現象就像車軸不停地輪迴轉動。我現在作牛被人們殘害，這就是過去作孽所得到的果報，您千萬不要步上我的後塵啊!」後面的牛哀憐再後面的牛，將自己所受到的痛苦輾轉相告。我作這首請求饒命的歌，請您必須再三地反覆朗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