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禪
漢字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文字，它來源於自然，因自然而產生，所以，它跟我們身體的氣息是息息相通的。中國人過去的文化，是非常燦爛的，但很可惜，我們現在所繼承和保留的東西，是越來越少了。 中國文化的最根本，就是我今天要給大家上的這一課——磨墨。為什麼這麼說呢？因為，當我們拿起這個墨塊在磨的時候，就是在磨心、調息、練氣。但後來，因為有了墨汁了，大家也就不再磨墨了，這非常可惜。當然，現在，寫鋼筆字的人都越來越少了，因為大家都用電腦，所以，就更別提寫毛筆字了。 鋼筆是西方人發明的，使用時，只是指頭用一些力，不像我們的毛筆，使用時，要靠氣，而不是靠蠻力。寫鋼筆字，用的還是蠻力，因為它的筆尖是硬的，用它寫字的時候，手指、身體的有關部位也都是硬的。而毛筆是軟的，用毛筆寫字的時候，靠的是什麼？是我們內在的氣！是用氣把它透下去！ 而磨墨寫字，就是在鍛鍊我們的身體，在養我們的氣。所以，接下來，我要教大家書法，因為這是我們中國文化中最傳統最古老的東西。磨墨如病夫現在，大家一邊磨著墨，慢慢找找感覺，一邊聽我來說著。先把硯台擱到跟前，然後打開，再從壺裡面倒一點水在硯台中間，然後，拿起墨塊。拿墨塊的時候，要跟握筆一樣，大拇指在前頭，食指、中指、無名指這三個指頭在後頭，用這四個指頭捏著。磨的時間，一定要記住，自然呼吸，身上不能用力氣。手臂要放鬆，身體要放鬆，然後，順時針方向轉圈圈。 通過磨墨轉圈圈，你身體的氣息也就在繞圓圈。慢慢的，在墨塊和硯台之間，你會覺得產生了一種韌力，這一點，要在磨的過程中慢慢來體會。這樣，就可以通過磨墨來調息。 磨的時間，要保持墨塊是平的、正的，就這樣慢慢慢慢地磨著磨著。一定不能把墨塊磨成斜的。這就是說，你磨的時候，力度和速度都要均勻，是勻速的。你在磨的時候，硯台一定不能出現太大的聲音，你只是輕輕的、松松的在磨；只是用綿綿的氣息，在硯台中間順時針方向畫圈圈。 大家慢慢磨，然後找那種感覺，就是墨塊與硯台之間不即不離的那種感覺，綿綿氣息連貫的那種感覺，所以，一定不能磨太快。身體要坐正。不能吊手。手不能用力，不能磨到手酸，手是輕輕的。古人說了，磨墨如病夫。磨墨的時候，就跟你生病了，身體沒有力氣是一樣的。 中國的文字，中國人的修養，就是從這個磨墨開始。把墨磨好了，我們的修身也就完備了。所以，古人跟老師學習的第一課，就是磨墨。當然，古人沒有給我們說清，為什麼要磨墨。跟磨墨一樣畫圈磨完後，大家把硯台擱到左上方，拿起毛筆來畫圓圈。蘸墨時不要蘸太多；蘸過以後，在硯台邊上抹一抹。 拿毛筆的方法，跟我們拿筷子是一個原理，所以說，我們中國的學問，都是通的。拿毛筆，其實就是拿筷子的姿勢；標準拿筷子的姿勢，其實就是拿毛筆的姿勢。先用大拇指、食指、中指這三個指頭把毛筆拿起來，然後去蘸墨汁。蘸完以後，在硯台邊上把毛筆的尖潷出來，就把筆落到紙上。現在，把毛筆當墨塊一樣，在紙上畫圈圈。把剛才墨磨的感覺，完全轉移到毛筆上來，畫的動作、速度，都跟磨墨是一樣的。一個畫完，接著畫第二個，直到把整張紙畫滿。 畫的時候，眼睛要閉起來，不要畫太快，重點是掌握這個氣。磨墨的時候，就等於是在練中鋒行筆；現在，慢慢畫，這個氣它才能夠透下去。筆不要來回動，要松松的、緩緩的，通過氣息，把這個筆透下去。所以說，這也是在練氣。 眼睛閉著，就是練內功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把它叫書法禪！畫的過程中，不在乎你畫什麼，在乎的是你的氣是否綿。書法的核心，是練氣和練定。真正的書法，跟我們坐禪是通的，所以，一定要把眼睛閉上。 把毛筆下到紙上時，要找到毛筆跟紙接觸時的那種感覺——毛筆頓下去時，去感覺毛筆跟紙之間產生的阻力；以及筆在運的時間，受到紙的阻力時所形成的那種澀澀的感覺。找到那種感覺了，順著這種感覺往前走，緩緩而行，就是在練氣。 轉圈的時候，要勻速，就跟墨磨一樣，把那種感覺搬回到紙上。現在，你不要想你拿的是筆；你還是想，你拿的是墨塊，紙就是你的硯台，這個時候，你還是在磨墨。不要管它畫的圓還是不圓，要的是平心靜氣。慢慢的，你就能找到毛筆跟紙之間的摩擦點。綿力方能透紙背 現在，你們回過頭來看自己畫的圓圈。氣有沒有沉下來，有沒有靜下來，不在於你畫的圓圈是大還是小，而在於墨跡有沒有透下去。如果氣靜了，墨它自然就能透下去。我們練這一堂課，練的就是這個。 中國書法的第一步，要的是彈力。現在有許多人，寫了幾十年的書法，都寫不出個名堂來，因為他們寫書法時，都被一種錯誤的思想左右著。 有好多人，不知道寫書法時該用什麼力。毛筆是軟的，不像鋼筆。鋼筆與紙的接觸點也是硬的，但毛筆與紙的接觸點是軟的，所以，它要的是什麼？是氣，是氣的這種透力，是韌力，就跟橡皮筋一樣的這個彈力。但許多老師在給學生教書法的時候，都是用一個錯誤的思想，就是用腕力、臂力來寫。他們拿起毛筆來的時候，胳膊要架起來，手腕和指頭都要用力，結果，害了好幾代人。你拿的是毛筆，不是鋼筆，更不是鋼筋條。如果你拿的是鋼筋條，那你這麼一划，那肯定是把桌面都直接給畫穿了。你拿的是毛筆，它的接觸點是柔軟的，所以，你越是用蠻力，它的那個接觸點就越是會給你化解，當它接觸到紙上的時候，就越是沒有力氣。他們寫字的時候，通常都是使勁掄，看著很有力氣，但實際上，他的筆只是在紙面上刷過去一下，之後，你把他那個紙翻過來看，永遠也透不過去。 而我讓你們練的這個放鬆，要的是什麼？就是身體的氣息從頭到腳形成一個整體，然後，松松的氣息再往下透，這個時候，力是通過毛筆柔韌地透下去；而不是用蠻力，給它划過去。所以，練書法就是養心。 我們磨墨的時候，就是在練氣，有意無意地這麼墨著，身體很放鬆，那它產生的氣息——身體的整個氣息就渾然一體。靠著這個磨，身體的氣也就在繞圈圈。然後，用毛筆在紙上畫的時候，跟磨墨時是一樣的。然後，在寫的時候，筆橫過來，也是一樣的。你只要是把這個圓圈畫好了，把這個氣掌握了，接下來，你再來寫書法、寫字時，就會非常容易。 總而言之，我們是要通過寫書法，來培養我們的定力。磨墨就是磨心！我們浮躁的心，通過磨磨，就能夠把它給去除。之後，你拿起毛筆來寫的時候，就能事半功倍。這是中國文化最關鍵的地方。 像這些最關鍵的地方，現在的中國人都把它丟掉了，現在已不再有了，大家都已經不再磨墨了，所以，現在的書法家、畫家，一個比一個浮躁。他們的作品，也是充滿了浮躁。沒有幾個是真正用心靈來寫、來畫的，因為現在的書畫家都已經不再修身養性了，光是會個技法，畫人的，把人畫得很像；寫字的，把字寫得很大。而不知道說，書法練的是人格，磨練的是心性，是提高我們的修養。琴棋書畫這些，都完全是在養身。按儒家來說，就是修身，修整我們的身體，培養我們的浩然之氣。 現在，我讓你們學習書法，也不是說，要你們好好學，都學成書法家，或者要你們把文字寫得多麼美。我們無心去求書法的美！但如果你好好學，一直做著，到哪一天，你就會把字寫得很美。我讓你們做這些的目的，是為了讓你們練定，所以，大家回去要多練習，把自己的氣培養出來。——據法清法師０８．６．２１佛家莊禪修開示整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