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裡相逢盡羞慚
作者:暖洋洋
連續兩天，我都會在夢中見到那兩個十幾年前讓我厭惡透頂的人，一個是見利忘義的靜，一個是虛偽狡詐、卑俗惡劣的玲。我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經原諒了她們，每當想起她們的時候，我的心似乎很平靜，不再有什麼激昂的憤怒，只是不願意再提起她們過往的惡行。
在很長時間以來，我的內心常常湧起對她們的感恩，因為是她們曾經給予我的損失和傷害，讓我真正成熟起來，也變得堅強和淡然起來。這幾種人生難得的收穫，使我在後來的人生歷程中，感受到了許許多多生命的喜悅。也許正是因為這樣，內心總是有幾分糾結的情絮，讓我從心底希望把她們的人和事，靜靜地沉伏在歲月的河流中，如同一塊塊經流水洗刷的石頭，只在我欣賞清冽的河水時，才會去關注它給予流水的修飾與點綴。
然而在這幾天，她們輪番走進了我的夢境，夢中的她們絲毫未減當年的卑劣，相反更加變本加厲。夢中的我對其中之一表示出莫大的鄙夷，就如同面對一個喪失人格的瘋子一樣不屑一顧。而對另一個就是決不再容忍，我驚嘆自己那樣清晰地記著她的所有行為，我一一細數著她的過失，完全不像生活中的我那樣馬馬虎虎。兩個晚上，我都是氣鼓鼓地從夢中醒來，很久很久不能釋懷。
當清晨的微光照亮了我的面容，當上師的祈請頌喚醒了我的思維，我忽然明白了過來，一切都是我的錯！無須說什麼輪迴，也無須說什麼因果，只為她們於十多年後依然這樣醜陋地走入我的夢境。
因為現在的她們沒有對我做任何事情，夢中的種種惡行不過是折射出我不肯原諒的狹隘；她們所有變本加厲的行為，也不過是因為我內心對她們積存的不滿情緒而引申的幻化情境！
是的，這都是我自心的造作而已！是我一手導演了一幕醜陋的夢境！我曾經覺得自己是一個能夠直面自心的人，但是在今天才知道，我的觀心能力是這樣的不堪一擊，對自心的要求是如此之低，就像微風拂過海水，完全不能透視平靜的海平面下涌動著怎樣的激流？！
我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除塵設備，但卻一直做著這樣的表面功夫。當我們拉開了生命的長度，沒有什麼是不可原諒的，沒有什麼是錯誤的。而我卻不肯真正地原諒，不肯真正地感恩。
當現實生活向我亮出考題時，我卻常常無言以對。也許夢中的考驗更為真實，當我們在睡夢中關閉了眼耳鼻舌的分別與感知時，我們的直覺與行為更加真實無偽。就是在這最真實的嚴峻的考場上，我考砸了！這場考試，考出了我無盡的羞慚！
於是在接下來的這些天，我想了很多很多。在這陽光普照的日子裡，我可以清晰地感知那余恨難消的情景不過是一場幻化的夢境而已。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我狹隘與不肯原諒糾結出的一幕悲劇作品！我審視著周邊的一草一木，遠方堅固的高山頑石，天空中隨風游舞的雲朵，還有那不同面孔的男男女女，我忽然更加清晰地感覺到，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同樣是一場幻化的夢境！是一場無可非議的千秋大夢！是我們自心真實的寫照！
噢！我在這生命的長河中漂流了如此漫長的歲月，我在這無盡的輪迴中感受著生命的煎熬，其實，這不過是一場夢而已！我骯髒的心幻化出了地獄與這缺憾的世界，我的心為什麼不可以幻化出天堂與極樂世界？！命運其實就是以這樣一個簡單的法則，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！如果說這世間有奇冤，還有什麼比這更大的冤案？！如果說世間有迷夢，還有什麼比這更長的迷夢？！
感恩！那些傷害我的人！感恩！這憤怒的夢境！感恩！這冒著煙糊味的考試！是所有的這一切，讓愚頑的我從幻夢中漸漸醒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