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稟天地之正氣以生,當效法天地高厚覆載之德,以參贊化育,繼往開來,庶可不愧與天地並立為三,以稱三才之名耳。忠孝節義,乃人道之大綱,人若無此,則與禽獸何異。縱時屬民主,亦不可不以忠義為訓。良以忠之意義,不專指事君而言。故曾子以忠恕明夫子之道,以為人謀而不忠日常自省。固知忠之一字,義貫萬行,事君乃其一端耳。竊謂忠者,盡己之心,真誠無欺之謂。人若存心以忠,必能孝親敬兄,睦族信友,矜孤恤寡,仁民愛物,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矣。何也,以忠則不欺,不欺則盡分,盡分則屬己分中事,自必務乎實行,決無虛應故事,不盡己心己力之虞。近世雖則推倒帝制,然須事事講忠,庶不至我詐爾虞,漫無準的。得勢則群相輔弼,失事則群相棄捨,或反從而攻擊之,互相傾軋,了無底止,皆由不講忠義之所致也。忠義不講,則父子夫婦之倫,均可弁髦視之。弁視既久,則作桎梏。負此桎梏,不得自由,不得不演出殺父殺母,逆天悖理之惡劇,以期其任意隨心,無所拘束也。嗚呼,不講忠義,其禍至於此極,可不為痛哭流涕長太息乎。
沈彌生居士,欲挽狂瀾,擬排印楊椒山先生,盡忠於國,及躬行孝弟,貽訓子孫之事實,普遍流布。冀人各孝親敬兄,睦族信友,矜孤恤寡,仁民愛物,赤誠為國,熱心濟世,一一效法椒山而實行之。務必盡己職分,毋稍存因循怠忽虛假之想。則人心既轉,人禍自無。人禍既無,天心自順。固當雨暘時若,物阜民康,天下太平,人民安樂矣。讀請罷馬市,誅賊臣二疏,可謂只知有國,不知有身。當時賊臣專權,正人君子稍有違迕,立即得禍。竟敢上疏,請罷請誅,非浩氣塞天地,精忠貫日月者能之乎。雖則因此殞命,而千百年後之人,鹹皆景仰。較彼位極一時,無所建立者,為何如也。況於將臨刑時,所述之年譜,與諭妻訓子之文,直是心如明鏡,纖悉畢照,非涵養淳粹,置生死於度外者能之乎。今為便於普通人,故先列訓子,次諭妻,次年譜,次二疏,次本傳,庶可開卷即得實益。不至以文長,且不切於己分而厭觀也。
椒山之忠,不止事君一事。詳察年譜,其於事親敬兄,待人接物,無一事不本之於忠。須知孝弟,忠信,禮義,廉恥八事,格致,誠正,修齊,治平八法,皆須以忠為綱維。以忠則盡心實行,必期於圓滿分量而後已。由是言之,忠之道貫通萬行,忠之益成就萬事。無論己事他事,非忠決難大成。古今來建大功,立大業,窮理盡性,希聖希賢者,孰不本之於忠乎。以若不致力於忠,則懈惰因循乘之,為己尚不能,況為社會國家乎。
今人不但不講忠之實際,即孝與節義,均不注意,每欲勸導,莫由發起。適彭孟庵居士,以湖南孝女傳見示。孝女唯知有母,節女唯知有誼,而己身之死生不暇計也。雖其以身殉母殉誼之跡,不能為訓於普通人,然其盡孝盡誼之誠,即天地鬼神,尚能感動,況同具此心之人類乎。不念鞠育之恩,隨意自由愛戀者,見聞於此,能不慚愧欲死,因之痛改前愆,聿修後德乎。其有關於世道人心也大矣。
又秦昭之操,比之坐懷不亂者,更深百倍。以一時不亂易,多日不亂難。況有鄧某如不能自持,此女即歸於君之語乎。竟能以少年男女,數十日,日同食,夜同眠,了無男女情慾之事,非渾合天理,絕無人慾者能之乎。余於安士全書,壽康寶鑑中,均附之。此二書已印二十餘萬部。今又附於此錄,合為忠孝節義傳,以為廢倫理者,頂門一針。庶可頓愈膏肓痼疾,重新敦倫盡分,閑邪存誠,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矣。陸放翁家訓,注重儉約忠恕。而所言喪制,尤為醫澆俗之妙劑。故亦附之於後,同得普遍流通。當必有具正知見,關心世道人心之仁人,大為提倡,令其還淳返樸,復成至治之盛世也。
《印光法師文鈔續編(下)》:「楊椒山先生言行錄序(民二十年)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