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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24/2/19

百丈懷海大師的心性思想

徐文明

百丈懷海(749—814)是馬祖道一的嫡傳弟子,其下出臨濟、溈仰二宗,傳承不絕,影響深遠,又/頃時應世,改革律制,從制度上保證了禪宗的持久興盛,是中國禪宗史上富有開創性的一代大師。

作為南嶽一派的嫡傳,百丈非常重視心性思想,對此也很有體會。他有一段非常著名的開示,據《古尊宿語錄》卷一,他上堂云:「靈光獨耀,迥脫根塵;體露真常,不拘文字。心性無染,本自圓成;但離妄緣,即如如佛。」這一開示可謂直開心源,顯發本性,是非常重要的。

這段文字惟見於《古尊宿語錄》,不見於《祖堂集》和《景德傳燈錄》懷海機緣,但其可靠性是不用懷疑的。據《景德傳燈錄》卷九古靈神贊禪師機緣:

福州古靈神贊禪師,本州大中寺受業。後行腳,遇百丈開悟。卻回本寺。受業師問曰:「汝離吾在外,得何事業?」曰:「並無事業。」遂遣執役。一日因澡身,命師去垢。師乃拊背曰:「好所佛殿而佛不聖。」其師回首視之,師曰:「佛雖不聖,且能放光。」其師又一日在窗下看經,蜂子投窗紙求出。師睹之曰:「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,鑽他故紙,驢年去得。」其師置經問曰:「汝行腳遇何人?吾前後見汝發言異常。」師曰:「某甲蒙百丈和尚指個歇處,今欲報慈德耳。」其師於是告眾致齋,請師說法。師登座舉唱百丈門風,乃曰「靈光獨耀,迥脫根塵。體露真常,不拘文字。心性無染,本自圓成。但離妄緣,即如如佛。」其師於言下感悟,曰:「何期垂老得聞極則事!」

古靈神贊是百丈懷海的弟子,他所舉的百丈法語與《古尊宿語錄》所載完全一致,這表明確實是百丈所述。

《天聖廣燈錄》卷八懷海機緣將此法語收錄,文字完全一樣,其成書時代與《景德傳燈錄》相去不過數十載,二者可以相互印證。《五燈會元》卷三懷海機緣也將這段法語收錄,表明後世對此是承認的。

這段開示的意思並不難懂,「靈光」是指發自本性的智慧之光,這種智慧之光不是出自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與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的,是超越感官與感覺的;心性本體無始無終,是真常不變的,這種真常本性自在獨立,不是文字所能表現和拘束的。心性本來清淨,不受任何染污,是圓滿具足、成就一切善法的,因而不需要刻意修行,只要擺脫妄緣,就能證得真如、成就佛果。

這一思想既體現了懷海的創造,又是上代祖師的傳授。六祖惠能大師在回答智常關於本心性的疑問時指出:

不見一法存無見,大似浮雲遮日面;

不知一法守空知,還如大虛生閃電。

此之知見瞥然興,錯認何曾解方便。

汝當一念自知非,自己靈光常顯現。

六祖強調自己靈光是時常顯現的,關鍵是要不起知見,即便是所謂的正知正見也不能起。這種靈光,就是世人本有的菩提般若之智,就是放大光明的自心地上覺性如來。這種靈光不是來自於人的感性認識,也不是後來習得的知識,而是本有的智慧。

懷海強調真常心體,不拘文字,十分高明。語言文字是為了表達心意,而任何文字都有其局限性,不可能完全表達意義,因而語言文字具有兩面性,既能表達意義,又可能歪曲意義,必須以中道的原則對待文字,既不能廢棄,又不能完全依賴。六祖惠能一方面說「諸佛妙理,非關文字」,反對對文字的執著,一方面又對所謂「不立文字」提出嚴厲的批評。六祖指出:「執空之人,有謗經:『直言不用文字。』既雲不用文字,人亦不合語言。只此語言,便是文字之相。又云:『直道不立文字。』即此『不立』兩字,亦是文字。見人所說,便即謗他,言『著文字』。汝等須知,自迷猶可,又謗佛經。不要謗經,罪障無數。」因為文字有局限性,就要「不用文字」、「不立文字」,這顯然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,與執著文字一樣,都是背離中道的。

懷海繼承了六祖的思想,以「不拘文字」取代「不立文字」,一字之差,意義大異。據《祖堂集》卷十四:

(懷海)又云:讀經看教語言,皆須宛轉歸就自己。但是一切言教,只明如今鑒覺性,自己但不被一切有無諸境轉。是故導師能破一切有無境法,是金剛印,有自由獨立分。若能恁麼得,縱今誦得十二圍陁經,只成增上慢,卻是謗經,不是修行。讀經看教,若準世間,是好善事;若向理明人邊數此,是壅塞人。十地之人不脫去,流入生死河。但不用求覓知解語義句,知解屬貪,貪變成病。只如今俱離一切有無諸法,透過三句外,自然與佛無差。

這段話表明懷海並不反對閱讀經典教法,只要能夠回歸自己,能夠轉經而不為經論所轉,不受一切有無外境的左右,達到獨立自由的境界,就無可指責。如果只是沉迷於文字語言,貪求義解外相,就會壅塞成病,有不如無。如果不執文字,能夠透過文句外相得到經論本義,自然與佛等同。

據《天聖廣燈錄》卷八:

師每上堂,常有一老人聽法,罷皆隨眾散去。一日留身不去,師問:「立者何人?」老人曰:「某甲於過去迦葉佛時曾住此山,有學人問:『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?』對云:『不落因果。』墮在野狐身。今請和尚代一轉語。」師云:「汝但問。」老人便問:「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?」師云:「不昧因果。,』老人於言下大悟。

若落因果,不是修行人;不落因果,墮入野狐身。若是真修行人,不落此兩邊,故曰「不昧因果」。真修行人,不戀因果,不懼因果,雖在因果中,不為因果所迷,不為因果所轉,隨緣自在,自在隨緣。百丈一字之改,使得老人大悟,從此脫離野狐身。

不拘文字,與不昧因果無異,都是站在中道的立場上對待一切。對於語言文字,不即不離,不執不捨,雖用文字,不受文字局限,不為文字拘束,能轉文字而不為文字所轉,故文字為我奴僕,經論皆我註腳。雖是一字之異,足顯百丈工夫。

懷海又說心性無染,本自圓成,強調心性本來清淨,圓滿具足,只要離開虛妄外緣,就能成佛。這種思想是對禪宗傳統的佛性如來葳思想的繼承,也是對神秀與惠能兩位大師得法偈的繼承。又據《壇經》:

讓至禮拜。師曰:「甚處來?」曰:「嵩山。」師曰:「甚麼物,恁麼來?」曰:「說似一物即不中。」師曰:「還可修證否?」曰:「修證即不無,污染即不得。」師曰:「只此不污染,諸佛之所護念。汝既如是,吾亦如是。」

懷讓所說的此物實指心性本源,此物本來清淨,不受污染,但也不廢修證,雖時拂拭,卻無塵埃。懷讓的這一思想在馬祖那裡得到進一步的發展。據《景德傳燈錄》卷二十八:

江西大寂道一禪師示眾云:「道不用修,但莫污染。何為污染?但有生死心,造作趣向,皆是污染。若欲直會其道,平常心是道。謂平常心無造作、無是非、無取捨、無斷常、無凡無聖。」

懷海的「心性無染,本自圓成」是對馬祖的「道不用修,但莫污染」的直接解釋,既然心性本來圓滿無缺,也就不需要再去修習琢磨,本來清淨,再去刻意拂拭反而是多此一舉。修習與拂拭可能適得其反,反而會變成污染,使本來的清淨受到遮蔽。越是「住心觀淨」,越不得其淨。六祖惠能早就對此進行過批評:

若言著淨,人性本淨。由妄念故,蓋覆真如。但無妄想,性自清淨。起心著淨,卻生淨妄。妄無處所,著者是妄。淨無形相,卻立淨相,言是工夫。作此見者,障自本性,卻被淨縛。」

六祖認為,心性本淨,不須執著追求,越是起心執著,越會產生淨相,這種淨相實則是一種「淨妄」,即虛妄不實的假淨,也就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染污。這種憑空產生的「淨染』』更加可怕,因為它更具有欺騙性,讓人誤認為這就是清淨。為「淨染」所?虧,受淨相束縛,同樣不能獲得解脫,甚而更加難以解脫。

懷海的「但離妄緣,即如如佛」,是對六祖「但無妄想,性自清淨」的發揮。無妄想,就是遠離是非、取捨、斷常、凡聖,去除一切分別造作,就是要達到平常心。起心修行,求佛求道,就是造作趨向,就是妄想妄緣,就是污染。因此無門為法門,無修為真修,只要做一個無事人,自然成就一切。

據《祖堂集》卷十四,懷海指出:

佛是無求人,求之則乖;理是無求理,求之則失。若取於無求,復同於有求。

佛本無求,若欲學佛,亦須無求,若起求佛之心,離佛愈遠。理本無求,若欲得理,亦須無求,若起求理之念,愈求愈乖。然而對無求同樣不能執著,如果執著於無求,求於無求,就變成了有求。應當依照中道的要求,以靈活自如的方式自然而然地得道證果,既非有求,又非無求,是為真求。

又據上書:

(學人)問:「如何是心解脫」師答曰:「不求佛,不求知解,垢淨情盡,亦不守此無求為是,亦不住盡處,亦不畏地獄縛,不愛天堂樂。,一切法不拘,始名為解脫無礙,即身心及一切皆名解脫。」

懷海認為,出家受戒,身口清淨,諸惡不作,眾善奉行,這只是初步的解脫,還不是真正的解脫。要想獲得心解脫及一切解脫,必須是一切無求,對於佛也不能追求,對無求也不能追求,對於凡聖、是非、垢淨等二法不取不捨,愛惡情盡,也不執著於這種情盡之處;必須是一切無拘,非但不拘於文字言教,對於天堂地獄也不愛不懼,往來自由,這樣才能達到真正的徹底的解脫。

解脫就是自由,懷海對自由的渴望極其強烈,「在所有禪宗大師中,沒有人像懷海那樣自覺地呼喚自由。」據《古尊宿語錄》卷二,懷海將人生分為三個層次:

今日所依之命,依一顆米、一莖菜,餉時不得食飢死,不得水渴死,不得火寒死。欠一日不生,欠一日不死,被四大把定。不如先達者,入火不燒,入水不溺。倘要燒便燒,要溺便溺,要生即生,要死即死,去住自由。者個人有自由分。

第一種人是最可憐、最沒有自由的人,他們以衣食為命,不得食餓死,不得水渴死,不得火凍死。生死皆被註定,差一日不能生,差不日不得死,被四大牢牢把住,受因果之束縛,這恰恰是絕大多數生命的命運。第二種人是有修行功夫者,能夠出離因果,擺脫四大,以神通力入水不溺,人火不燒。不過懷海最推崇的還不是這種神力自在的異人,因為這種人刻意擺脫因果,出離三界,尚存分別心,而真正自由的人則是要溺便溺,要燒便燒,隨緣度日,生死自由,往來無拘,去住自在,這樣的人始有自由分。

懷海認為,佛就是這樣的自由人。據《古尊宿語錄》卷二:「十地菩薩不飢不飽,入水不溺,人火不燒。倘要燒,且不可得燒,他被量數管定。佛則不與麼,人火不燒,倘要燒便燒,要溺便溺。他使得四大風水自由,一切色是佛色,一切聲是佛聲。」

十地菩薩有大神通,能夠終日不食不覺飢,時時吃飯不覺飽,而且入水不溺,人火不燒,但同樣未得自由,因為想要燒時也不能燒,依然受外在的規律運數的制約。佛則不然,不想燒時不燒,想燒時就可以燒,能夠自由使用地水火風四大,變一切色為佛色,令一切聲為佛聲,因而佛是實實在在的主人翁,具有絕對的自由。

懷海認為:「自古自今,佛只是人,人只是佛。」準確來說,應是佛是自由人,自由人是佛。從一個自由人的角色來界定佛,不強調神通外相,確有獨到之處。

如此懷海打破了通常對於佛的誤解,據《古尊宿語錄》卷二,懷海指出:「若說佛一向不受五陰,無有是處。佛不是虛空,何得一向不受!佛只是去住自由,不同眾生。」又道:「佛入諸類,與眾生作船筏,同渠受苦,無限勞極。佛人苦處,亦同眾生受苦。佛只是去住自由,不同眾生。佛不是虛空,受苦何得不苦?若說不苦,此語違負。」

懷海不主張神話中的佛,不崇尚那種超離於世間和眾生之上的佛。他認為佛同樣有五陰構成的色身,同樣會感受到痛苦,在他變成眾生的形狀去度化眾生時,同樣得忍受無限的痛苦,正因為如此,才體現了佛的慈悲和偉大。佛在身體上與眾生沒有差別,差別在於佛能夠往來自由,要生便生,要死便死,也就是說,佛是自由的生命,眾生則不能達到這一點。

將佛視為自由人,體現了懷海的創見和勇氣。那麼如何才能達到自由、獲得心靈的解脫呢?據《古尊宿語錄》卷一:「只如今於一一境法都無愛染,亦莫依住知解,便是自由人。」就是說,一方面對於外在的所有事物都不要產生貪愛執著,也不要守住主觀的知解不放,就是於外離相,於內無念,這樣就是自由人。懷海還多處強調要心如木石,如頑如愚,如痴如聾,才能與道相應,因為如此才能遠離分別計較。當然懷海所說的心如木石不是同於無情,而是要無其情識,遠離知解。

總之,懷海主張心性本來清淨明覺,崇尚心靈自由,還有一套系統的修證理論。他的心性思想豐富了禪宗的心性論,具有很高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,值得研究和推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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