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文:其有曾行惡事,後自改悔。
【原文】
使勇逞凶奮老拳,驚心地獄改前愆。
滌非得嗣山神位,血食人間億萬年。
註: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,過而不改,則因循墮落矣。若使悔而自新,痛改前失,譬如玉雖受玷,刮之磨之,自然復舊。所謂苦海無邊,回頭即登彼岸也。
案:祁軼倫,生有勇力,以拳棒自雄,貧者畏之,富者避之,皆莫敢攖其鋒,以致愈趨愈下,無所不至。一日游泰山殿,見兩廊十八重地獄變相,各有標記,曰:「陽世作某惡者應受此報。」祁不覺汗流,自念曰:「吾十有九犯,死後豈不遍受諸苦乎?」自此時存畏懼心。遇年高有識之人,即拜求解釋之方,識者曰:「天律雖嚴,不加悔罪之人,子但悔而自新,則從前惡事不必論矣。屠子放刀,立地成佛,子獨不聞乎?」祁敬受教,盡反平日所為,畫地獄相粘諸座右,觸目驚心。有友人犯罪應遣,祁慨然曰:「子家貧母老妻少子單,子去合家俱死矣。吾隻身,到處皆可為家,可推罪於我,我代爾行。」乃到官自認罪,友得不遣。後遇赦減杖,官訪知其義,並免杖焉。又有豪家,因劉姓欠二十金未楚,逼令其女為妾,祁至劉宅,見七八狠仆正在逞威使勢,祁大聲曰:「此吾甥女也,爾輩要銀只要銀耳,敢有無禮者,先試吾拳!」仆知是祁,俱斂手不敢動,祁曰:「取券來,吾還爾銀。」乃賣田得二十金悉以償之。女父母感激,欲以女妻之,祁曰:「豪以索銀而逼為妾,吾以還銀而娶妻,相去特一間耳。」拂袖而去。時方秋深,祁與眾獵徒入山逐獸,眾先歸,祁獨宿山神廟。夜半月色微明,腥風起處,一虎突入,向山神作人言求食,神曰:「明早溪邊有藍色母豬浣衣服,汝可食之。」虎謝而去。祁思曰:「豈有豬而藍色者乎,有何衣服可浣?此必隱語也。」天明持巨斧溪邊伺之,見一少婦穿藍布衫持裙至溪欲浣,虎出將婦銜去,祁奮力用斧砍之,虎舍婦撲祁,祁持斧與斗,不數合虎斃。村人皆集,祁告以夜來所見,眾曰:「此婦生於己亥年,乃豬屬耳。」祁率眾至廟,指神而責之曰:「爾血食一方,不佑民而害民,是不仁也;率獸食人,是不義也。不仁不義何以為神?」用斧碎劈之,放斧而祁亦立化。是夜見夢於村人曰:「上帝因吾改過尚義,命代山神之職,即於明日到任。」村人神其事,乃肖其貌塑像焉,因前山神有夫人像,欲以祁像配之,復夢祁曰:「殺其夫而占其妻,禽獸之行也。爾等冒昧,使吾停宿田野,不敢進廟,宜速遷之。」眾醒,遷夫人像於別所,遂不復夢,至今香火不絕。
附:淮陰陳生,任俠不修細行。年至三十,始有悔心,偶患背疽,勢危甚,因自念死生如晝夜,乃常理,何足畏?但可惜不曾做個好人,若天地垂憫,賜以再生,定要改惡從善。遂自草一悔過文,焚告空中。是夕二鼓,夢金甲神持冊至,謂曰:「爾言下頓悟,故來相救,切勿徒託空言。」因用手摩背,清涼遍體,遂痊。自後力行善事,得以壽終。
【譯文】
註:人不是聖賢,誰沒有過錯?有過錯而不改正,則因循墮落了。若能悔過自新,痛改前非,就譬如美玉雖受玷污,刮一刮,磨一磨,自然還能恢復本來面目。所謂苦海無邊,回頭即登彼岸,就是這個道理。
案:祁軼倫,天生勇武有力,靠舞拳弄棒稱雄,貧窮的人害怕他,富有的人躲避他,都不敢和他針鋒相對,以致於越來越嚴重,無所不至。一天,遊覽泰山殿,在殿上看見兩廊中的十八層地獄變相圖,各有標記,說:「陽世作某種惡事應受這種報應。」祁不覺汗流,自己念叨:「我十個有九個都犯了,死後這些苦難豈不是都要受個遍?」從此之後時刻存有畏懼之心。一遇年長有見識的人就拜求挽救的方法,有見識的人說:「天律雖然嚴格,但不加在悔罪者的身上,你一旦悔過自新,那麼從前的惡事既往不咎。屠子放刀,立地成佛,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?」
祁恭敬地接受教誨,完全改變了平日的所作所為,畫了地獄變相圖,粘在座位右側,觸目驚心。有一位朋友犯罪後要被流放,祁慨然說:「你家境貧困,母親年老,妻子年輕,孩子幼小,你一但離開,全家都活不成了。我隻身一人,四海為家,你可把罪行推到我頭上,我代你前去。」於是到官府自認罪,朋友得以不被流放。後來遇到大赦,減為杖刑,官府訪知他的義行,連杖刑也一併赦免。
又有一位富豪,因為姓劉的一家欠二十兩銀子沒有還清,逼令劉家女作為小妾。祁趕到劉家,看見七八個惡僕正在逞威風,祁大聲說:「這是我外甥女,你們要銀子只管要銀子,有敢無禮的,先試試我的拳頭!」僕人認識是祁軼倫,都停下來不敢動。祁說:「把借券拿來,我還你們銀子。」於是賣田地得二十兩銀子,都拿去償還。女孩的父母感激不盡,想把女兒嫁給他,祁說:「富豪以索要銀子而逼她為妾,我若以償還銀子而娶她為妻,相去也差不了多少。」拂袖而去。
時值深秋,祁與眾獵手進山追逐野獸,眾人先回去,祁一個人住在山神廟。半夜月色微明,腥風起處,一隻老虎突然竄進來,向山神說起人話要東西吃。山神說:「明天早上,溪邊有一個藍顏色的母豬洗衣服,你可吃掉。」老虎作謝而去。祁思量:「哪有豬是藍色的呢?有什麼衣服可洗?這一定是隱語。」到天明,手持大斧在溪邊守候,看見一位少婦,穿著藍布衫,拿著裙子到溪邊要洗,老虎撲出將少婦銜走,祁奮力用斧砍虎,老虎放掉少婦轉而撲向祁。祁持斧子與虎搏鬥,不幾個回合,老虎就被砍死了。村民都聚集來,祁將夜裡所見告訴大家,眾人說:「這位少婦生於己亥年,是屬豬的。」
祁率領眾人至山神廟,指著山神責備:「你血食一方,不保佑人民反而害人,這是不仁;率獸食人,這是不義。不仁不義怎麼能為神?」用斧子劈碎山神像,放下斧子後祁也立化了。這天晚上託夢給村民:「上帝因為我改過尚義,命我代山神之職,就於明天上任。」村民感到這件事很神奇,於是按照他的相貌塑了一尊像。因為前面的山神還有其夫人的塑像,想把祁的塑像與其配成夫妻。又夢見祁說:「殺其夫而占其妻,是禽獸的作為。你們冒昧,使我在野外停宿,不敢進廟,應該趕快遷走。」眾人醒後,將山神夫人的塑像遷往別處,於是不再做夢,至今這個廟香火不絕。
附:淮陰的陳生,有俠義之氣而不修細節。年到三十歲才有悔過之心。偶然背上長了惡瘡,病勢危急,因而自己思量道:「死和生,就象白晝和夜晚,是自然的常理,有什麼害怕?但只可惜我不曾做個好人,若天地憐憫,賜給我再生的機會,定要改惡從善。」於是自己起草了一篇悔悟的文章,面向天空焚化呈告。這天晚上二鼓時分,夢見金甲神拿著冊子來到,對他說:「你幡然悔過,故來相救,切不要只托空言。」用手撫摩陳的背,清涼遍體,於是病就好了。從此之後盡力行善事,得以壽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