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王驤陸居士
自漢明帝時代,佛法正式來到中國,至今一千八百餘年,只僅少數學佛的人,明白佛法是怎麼一回事,其餘社會上一般人士,不問有識無識,始終不曾明白佛法所以然,因此佛法的好處,社會上竟一點也享受不到,一向埋沒在黑暗之中。甚有不肖的出家、在家人,不但不向社會上溝通,把真正佛法的精義妙用,貢獻到社會上去,反發生許多厭惡的事情,使人有所藉口,大肆攻擊,再加養尊處優,由寄生蟲進步到害生蟲。獅子身中蟲,自食獅子肉。佛法的困難,可想而知的了。
社會上一般輿論,對佛法無非是以耳為目,從不肯悉心研究,只籠統說,佛法是消極的。但不知經上明明說,度盡無量眾生,成無餘涅槃(即是成佛)。又雲,我不入地獄,誰入地獄!可見是絕對積極的。他們又說佛法是迷信的,不知佛說,眾生迷惑顛倒,作業受苦,自造惑業苦三輪,為貪嗔痴三毒所迷,必得度彼,登於覺岸,了達人生真諦云云,可見是絕對破除迷信的,況且世上不學佛的人千千萬萬,何以一樣的顛倒迷信呢?
世上所論的鬼神迷信,此是靈學,本與佛法無關,拜祭邪神的迷信,佛經上明說,絲毫無益,一般不讀經的人,妄作許多議論,真是不見貨而論價,豈不可笑。所以真正有學問的人,對於一件事,在沒有研究以前,決不肯壟斷立論,貽笑大方的。
佛門過去的一切,本不必向社會上辨明,也不必說佛法是如何好,因為是沒有用的。譬如一種藥,可以起死回生的,向不病的人千說萬說,表揚好處,試問有什麼用處,還不如簡單表明用法,讓真正自己感覺有病的人,自然地自動來試驗,妙在此藥,只要肯吃,無有不靈的,到了有效驗時,你要他不信,也做不到了。有這一層的真力量,所以顛來倒去,佛法總沒有壞滅的時候,所以我常說,塔廟、舍利、佛像、經論,一切都可以毀壞,只有佛法,永永打不到,為什麼呢?他自說打倒的那個東西,就是佛法,如何能自己打倒自己呢?
言歸本傳,少說廢話。我把佛法的好處,貢獻在新建設的社會上,使目下自認為苦惱的病人,不妨試用一下,才知不是虛妄,不是老太太求福報平安的佛法,在十五年前,我個人也有過慢、疑,後來看見一篇佛論,句句都是我心裡的話,才知道佛法,不是如此簡單的,不是迷信的,不是消極的,也不是單求佛的,於是又發心學佛。數年之後,又覺得經論是靠不住的,竟要完全靠自己的,自己明白自己,才是真學佛,學得同佛一樣。如講文字理解,等於空口答白,開一張空頭支票,銀行不付現款的,於是一心走入正路,實行參究。到現在,略為明白佛的好處,知道如何是佛,如何是法,又如何是社會上必須要的,必套用的,竟一步也不能離的。佛法在社會上,譬如一種食料,豆腐和米糧,看得不要緊,而又極要緊的,世上一切一切事業,不管國事政事,家事人事社會事,花樣儘管翻新,佛法是永永不變不易的。食料中拿豆腐來比,佛法是一塊豆腐,你要紅燒、清炒、痲辣、油灼、作羹、作餡都可以,但豆腐不能變換。能離了豆腐做豆腐,佛法才能打倒,因此法是種種生滅,佛是不會變化生滅,因為佛法,不單比米糧和豆腐,竟是吃米糧和吃豆腐的我,可以打倒嗎?
佛說佛法,不是我釋迦佛的法,世人第一要認清,釋迦佛不曾有法教人,只要眾生明白自己的佛法,才是佛法。這一點,如果不明白,就不能研究上乘佛法了,因為世人,不明白這一點,所以佛法,在社會上,似乎不發生關係,但不是佛法無關係,是世人不明白處處是關係,並且是至密至切的關係。又譬如遊子離家,忘卻本來產業成一窮人,豈不冤枉而可惜呢。佛是什麼,是人的可能性,從性里發揮出一切能為作用,就是心,心的種種變,立出許多法門,才是法,這才是佛法。所以佛法,是人人有的,因為名稱上的誤解,當作釋迦佛的法,那是大錯特錯,錯到萬里以外去了。
佛是覺的意思,又是本覺義;人人有本覺,有覺的本能性,所以有一切作為。不過作為有對不對,合適不合適。這一塊豆腐做的好,做的不好,是另一個問題,豆腐卻不曾改變的。因此佛,是不動不變的,法是幻起幻滅的;就是性,是不生不滅的,心是幻來幻去的。諸位如果嫌」佛法"這兩個字太陳腐,就改個名稱,叫能力亦可,能是體,力是用,能是本有的,力量不同。譬如人人能做事,但力量有大小不同;能是永在的,力是變化的。試問人的能力,可以取消打倒嗎?
社會是人的組織,人人發揮那本能,只要合法。所以經上說,一切法皆是佛法。人用一把刀,去救人,或去殺人,一救一殺,是人不是刀,雖同是一把刀,能救也能殺人,有了功不在刀,犯了罪,於刀又有什麼相干呢?因為人是佛,刀是法,社會上真正需要的,究竟是什麼呢?是人還是刀呢?當然是人,而且要有用的人,這是一定不易之理。但如何是有用的人呢?必有個唯一條件,當然是利公眾事業的人,不要害社會的人,但人又如何而能不害社會呢?又必有個唯一的條件,當然是要明白的人,不要糊塗人。但人的明白與糊塗,只在覺與不覺,覺悟的人必有種種表現,所謂智者不惑,仁者不憂,勇者無懼,這才是社會上最需要的,有用的明白人。
但人個個有智、仁、勇三德,何以老是憂愁、迷惑、恐怖呢?就是因為不覺:有能力而不會起用,所以逢到貧窮就不能不移;得到富貴,就不知不覺的淫放;見到威武,就不敢不屈服了。試問一家人口,上自家長,下至僕役,個個是沒出息,沒主意的人,還成個家麼?推廣開來,人人如此,還成個世界麼?人人要發揮,那本能力,要從本能中,生出三力來,就是定力、識力、體力,人失去了三力,只可做環境的奴隸,就不能和環境奮鬥,有能無力,是個沒用的迷人,社會上要他做什麼!
如何是定力呢?定,見境不惑,人受了環境壓迫,改變宗旨,就失去了定力。
如何是識力呢?人要判斷一件事,進退得失,眼光非遠大不可,認識的清,見過於人,是識力。
如何是體力呢?人身健康,體力充足,饑飽寒暑者不怕,方可以擔任大事,所謂精神為事業之根本,此是體力。
此三力,相因如環,第一在定力充足,則識力遠大;無論何種困難事,可以不動心,不驚怖,心定神安,氣足血旺,自然而康健;康健的人,自然志氣堅強,不動不搖,膽識兼憂,可見三力是不分的。
人生在艱難恐怖之中過日子,如何而能不病呢,多病的人,又如何而能長壽呢?一切事業,無由發展,關係之大,不可思議。世人往往缺乏定力,得失心既深,憂慮亦日多,遇到困難事,無法排解,無法應對,痛苦不堪言狀,再加上環境壓迫,內外交煎,不老即病,不病即死,甚至厭世自殺,此豈社會之福!推求原因,由於應付無辦法,不是無辦法心亂了,想不出辦法來,並且無力量去抵抗。你看三力與人生的關係,大不大呢?
要得三力,不是讀讀書,明白一點理解,可以做得到的,事到其間,往往一點也無用。前清時代,當初一個老先生,帶了幾個學生去考,先生自己也下場同考,那先生,平日以理學自命,道貌儼然,不可侵犯,常教學生要練定力,考畢後,喜報到來,說學生中了,那學生大喜,不覺忘形,老先生大加訓訪,說道,不過中得了一個舉人,何以忘形至此,平日所教的定鎮之力,都哪裡去了!學生遂悚然不敢放肆。不到半日,老先生正在小遺,忽報老先生中了。那老先生,手執溺器,口雖不言,卻忘乎所以,把溺器竟放在桌子上去,可見口說定力,是無用的。
我們要求真正的定力,非依佛法學禪定不可,禪定只是識自本心,見境不惑,由定生慧,即是識力。凡習禪定者,往往少病延年,信而有證者,在本會已有許多人證明,不必再表明的了,因此為事證,不僅是理解,是有憑據,不是迷信。本會成立,八年以來,貢獻社會上,只這一點,是真真實實的法門,轉痛苦為健康,轉自殺為解放,轉煩惱為歡喜,尚是極小的好處。至於經濟,學問,養心練氣的大功夫,在修的人,自己得知,就不必談了。
總之,佛法是人的心法,以心明心,以明白的心,應付環境,吃得起苦,忍得了辱,堅強不拔,百折不回,志大行圓,明因達果,養成有體有用之人才,這是佛法的用處,這社會上,是絕對不可少的。王陽明先生一生得力處全在佛法,法何負於社會,平白的,受了許多疑謗,豈不冤哉呢!但此不是疑謗人的罪過,還是我們不介紹的罪過,至於一般借佛法來騙錢騙人,還要保護自己不死,害得大家不信佛的人,那又不足論了。
我今天這個議論,不是替佛法做廣告,裝門面,實是平心貢獻世上,真有試探性的青年,不妨試一試,看到底有用沒用!如肯照我的修法禪定一百天之後,如果沒有憑據,請來問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