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力佛力難行易行之瑣言(一九四一年八月一日)
佛法洪深，浩如煙海，總其大綱，分為五宗，曰禪、教、律、密、淨。今略就禪淨二宗，稍事檢討。禪即禪宗，淨即淨土宗。禪宗，肇始於靈山會上，世尊拈花示眾，百萬人天罔措，唯迦葉尊者，破顏微笑，以心印心，名曰教外別傳。至達摩西來，直指人心，見性成佛，又名為祖師禪。雖曰見性成佛，乃指明心見性之人，各知自己真心，上等諸佛，下同含識，心佛眾生，叄無差別。各明自己天真佛性，如開門見山，撥雲見日，了了分明，毫無猶豫。如斯境界，在禪，即為大徹大悟;在教，即為大開圓解。便名曰見性成佛。以天臺六即判之，實為名字即佛，尚有無始習氣未除，依然為煩惱業縛。去斷惑證真之阿羅漢，尚相差懸遠，況分破無明，分證法身之菩薩，及無明淨盡，福慧圓滿，智斷究竟，證窮法界之妙覺佛乎。此專就真至明心見性之境界者說。尚為煩惱習氣所縛，仍囿生死輪迴中。況時當末季，如今我等，縱稍識此等理路，均不外見聞覺知，思量卜度，依稀仿佛隔靴搔癢相似，究未徹底明瞭者。較之真實明心見性，大徹大悟之人，又相去遠甚。即欲以此文字般若，口頭解脫，滿腹叄毒，自詡為超情離見，超佛越祖，無煩惱可斷，無生死可了，無佛道可修，無涅槃可證，吾誰欺，欺天乎。即使真如古人發明心地，到大徹大悟境界，猶須二六時中，行住坐臥，於舉心動念處，念念覺察，對治自己習氣。必須磨練到習氣毛病淨盡無遺，惑業全銷，真常獨露，方名見思惑盡，斷惑證真，了生脫死，超出叄界，證阿羅漢。此則全仗自力，修戒定慧，斷貪嗔痴，毫無他力可依託，古人判為豎出叄界，為難行道也。若惑業習氣，尚有絲毫未盡，依舊隨業輪迴，五祖戒、草堂青、真如喆等古高僧是其明證。仗自力了生死之難，真難如登天矣。何如仰信佛言，遵照淨土叄經，專修淨土法門，切實行去，不拘經教之能否瞭解，心性之洞明也未，修持之時日久暫，惑業習氣之淨盡與否，只要具足真信、切願，實行念佛，決定求生西方。從今日起，直至舍報，有進無煺，其人臨命終時，即蒙阿彌陀佛垂慈接引，往生西方。一生西方，境勝緣強。若上品上生之人，即時花開見佛，聞法證忍，頓超十地，豈僅明心見性、斷惑證真而已哉。故永明雲，無禪有淨土，萬修萬人去，但得見彌陀，何愁不開悟者，是也。即使功行道力未充，托生中品下品，亦俱同得叄不煺，遲速不同，同有花開見佛、聞法證忍之日在。故靈峰雲，得生與否，全由信願之有無，品位高下，全由持名之深淺者，是也。資福雲，真為生死，發菩提心，以深信願，持佛名號。此十六字，為念佛法門一大綱宗。此則內仗自己信願念佛修持之力，外仗阿彌陀佛慈悲誓願攝受之力，感應道交，如磁吸鐵。故古人判為橫出叄界，為易行道也。叄界云何，橫豎奚似。叄界者，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也。凡未了生死，未登聖位之天、人、阿修羅、地獄、餓鬼、畜生之六道一切眾生，同於此中，升沉輪轉。互為高下，頭出頭沒，了無出期。且以一個叄界，喻如一根竹子。下至欲界之阿鼻地獄，上至無色界之非非想天，其間一切六道眾生之貪嗔痴愛，煩惱惑業，重輕次序，喻如竹子中，從下至上，一層一層之竹節。吾儕修持佛法，欲超出叄界之人，喻如在竹子中之最下層生長之蛀蟲。今欲超出此竹子範圍，若從竹節向上蛀去，咬穿一節，再上一節，如是許多竹節，該蟲恐在其中，經歷若干生死，仍不能穿出最上層，而離開此竹。此喻專修仗自力法門者，故為豎出叄界，為難行道。中鋒雲，塵沙劫又塵沙劫，數盡塵沙劫未休者，是也。若不向上蛀竹節，即從旁邊竹身咬穿一孔，即便超出此竹子之外。此喻專修以信願念佛求生西方，得與阿彌陀佛願力感應道交，可仗佛力垂慈接引之淨土法門者。故為橫出叄界，為易行道。梵天雲，不用叄祇修福慧，但將六字出乾坤者，是也。普願同被叄界所囿之同倫，及一切眾生，深知生死輪迴之苦，又當知專仗自力，欲求出離，有如是之難。深信佛言，仰仗佛力，有如是之易。必須舍難就易，以期一生了辦，同修信願念佛之淨土法門。靈岩印公老人，一生專以此法自行化他，苦口婆心，諄諄教導。故直雲，揀去自力，注重佛加，即欲同沉苦海之一切眾生，放下自己毫不濟事之枯禪乾慧，不恃自力，故云揀去。唯仰信佛言，謹遵千經萬論處處指歸，往聖前賢人人趣向之此法，切實專修念佛叄昧，以冀蒙佛接引往生西方，花開見佛，聞法證忍。然後不違安養，回入娑婆，行菩薩道，普度眾生，直至圓滿菩提而後已。自利利人，以此為要，死盡偷心，寶此一行，故云注重。老人悲心深切至此，真令人思之，感泣涕零。願將穢土叄千界，盡種樂邦九品蓮，請與同倫共詠之。
摘自民國叄十年八月一日《弘化月刊》第二期，見《民國佛教期刊文獻集成·補編》第六十八卷叄十八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