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淨土》雜誌 文/釋妙智
在我回來的這段時間,我用了最多的時間跟你對話,你認為我能減輕你的痛苦,但我深知,我不是你的救命草。
你在那個奇怪的節日裡突然從二變成了一,這註定成為一個刻骨銘心的日子。你的老公在這一天選擇離開了家庭,你軟硬兼施也無法挽留他的腳步,他要去一個距你千里之外的寺院剃度出家。你明明知道這個決定不是偶然的,他已經等待了很多年。這是第一個讓我認為你應當放手的原因。但你依然耿耿於懷,恨他拋棄了十餘載的夫妻情分。
我知道我無法用道理來阻擋你的淚水,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用眼淚表達悲傷。我前兩次跟你所說有關出家功德與苦空無常的道理,你顯然一句也沒聽進去,這是很正常的。但如果放在過去,作為一名居士,聽到這樣的佛法你也會滿心歡喜。甚至你曾經無比感恩你的丈夫,因為丈夫信佛你才備受薰陶,才有幸接觸了佛法。可是現在我只能看到你崩潰的情緒里有憤怒有委屈,還有愛恨交織。事情輪到自己頭上時,你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,你手足無措,焦頭爛額,情緒徹底失控。
你問我一個非常怪異的問題:師父,你知道佛祖對不起誰嗎?我愕然,回答說:佛陀沒有對不起任何人,他的恩澤遍布十方法界一切有情。然後,你哭著說:但是他對不起耶輸陀羅啊。你似乎認為自己有點像受傷的耶輸陀羅,但我猜想你並不知道悉達多太子與耶輸陀羅的故事。
悉達多是迦毗羅衛國淨飯王的太子。作為菩薩的眷屬,作為悉達多的妃子,太子對自己妻子的要求是:
一、身有威儀,不因姿色秀麗而起慢心,不生嫉妒,不諂媚,不誑語。
二、經常質樸誠實而有慈心,憐憫苦難的眾生如愛自己的兒子而好行惠施;雖然夢寐亦無邪心,經常不因有智而師心自譽;執意謙卑而不貪美味及欲樂。知慚愧,不害物。
三、不歸一切外道邪師,心常依於真理的道理,身、口、意三業,恆常清淨。遠離昏沉和睡眠。所作皆善,不捨善行。
四、承事翁姑,要如父母;愛護左右的人如同自己;睡在夫後,起在夫前。能解諸種義理。
以上四點要求,耶輸陀羅悉皆具足。這可以做為你仔細思量,用來對照自己的一面鏡子。如果我說你丈夫離開你是他沒有福分擁有你,也許會讓你心裡好過點。但我只不過是你的傾聽者,我沒有資格說三道四,品頭論足。在你斷斷續續的哭訴中,我聽到最多的是你對丈夫的譴責與憤恨,你描述的丈夫清高自私,對家庭不負責任,對人缺乏熱情,他不懂得交際應酬,全靠你周旋左右,他還有嚴重的潔癖與某些怪誕行為。但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自己存在什麼樣的問題。如果你描述的丈夫就是如此一副德性,那你應當趕緊扔掉這個燙手山芋,為什麼還要死執不放,這到底是敝帚自珍呢還是自相矛盾。
對不起,我確實不想發表太多意見,我寧願花點時間繼續跟你講完這個故事。
悉達多太子目睹了人間生老病死的現象之後,對芸芸眾生生起強烈的悲憫之心。他不斷地思考著生命的終極意義,最後,太子說:為了眾生的幸福與快樂,難道我不應該去探索真理嗎?於是趁著眾人昏睡的夜晚,太子離宮而去。
當太子出家的訊息傳到耶輸陀羅耳邊時,她也曾悲痛驚恐,肝腸寸斷,不能自已。但耶輸陀羅是一位貞烈堅強、善解人意的女性,當心中的悲傷漸漸平息之後,她便理智地立下了這樣的誓願:「從今日起,直到再見到太子那天為止,我不再睡原來的臥榻。不以香湯沐浴,不飾身,不化妝,不穿著寶衣美服,不用寶石、香水,不以香油塗身,不戴花鬘瓔珞。舌不沾美味,不進美食,也不飲酒。不修飾頭髮。雖然,此身仍在宮中居住,我也要過住于山林一樣的苦行生活了。」就是這樣,太子在山中苦行六年,耶輸陀羅在宮中,也苦行了六年。
佛陀成道後回宮省親,在宮中應供說法,宣告離去之時,耶輸陀羅教導兒子羅睺羅向父親索取遺產。佛陀知道,這是耶輸陀羅安排的傑作,所以微笑著告訴羅睺羅說:「你想從我求取世上必定消滅的東西嗎?那是不可以的。讓我給你永遠不會亡失的東西吧!那是我在菩提樹下聚集到的財寶,是我可以永遠留給你的遺產。」
就是這樣,佛陀將羅睺羅帶離了耶輸陀羅,把他交給了座下智慧第一的大弟子舍利弗尊者,教育他如何出家修道,變成了釋尊教團中的第一名沙彌。接著佛的姨母摩訶波闍波提夫人,也帶領了一大批釋迦族的女性,追隨佛陀出家去了,耶輸陀羅即是其中的一位,她精苦修行,後證阿羅漢果。
聽完了故事,你沉默,繼而又開始感嘆無常,感情不可靠,還是很受傷。我只能對你說:如果你不執著,不眷戀,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傷害不到你!無常不苦,執著無常才苦;感情沒錯,執著感情才錯。但願你能放得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