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光羲:重印《無量壽經》五種原譯會集序  


重印《無量壽經》五種原譯會集序

《無量壽經》者,如來稱性之極談,眾生本具之化儀,一乘之了義,萬善之總門,淨土群經百數十部之綱要,一大藏教之指歸也。不但統攝事理因果,融會顯密性相,而且詳陳苦樂,照真達俗。是以我佛屢說,諸師競譯,東來最早,譯本獨多。小本始譯於姚秦,《觀經》初顯於劉宋,二經未達乎東土,蓮社已建於廬山。唐、宋以前,淨宗之盛,莫不以此經為宗尚也。

宋、元而降,古冊散佚。十二譯中,僅存五本。文詞互有詳略,義諦不無異同。初心學人,遍讀為艱。僅持一譯,莫窺奧旨。是以塵封《大藏》,持誦者稀。雖曹魏康僧鎧師所譯,號為詳贍,而漢、吳、唐、宋四本中義旨亦有康本所無者。如四十八願中最重要者,厥為「蓮花化生」,與「國無婦女」兩願,而漢、吳本有之,曹魏本所無。彭二林雲:「此經闡揚者少,實由無完本故。」非虛語也。王、彭、魏三家節會之本,皆未盡美盡善,誠如黃超子居士所云,可見會集此經非易事也。一須教眼圓明,照真達俗;二須淹貫群籍,深於文字;三須於淨宗法門,有久修專功;四須於五本原譯,瞭然胸次;五須於王、彭、魏三家節會之本,洞鑒得失;六須於宋、明迄清,南北各藏以及中外刊本,詳審校勘,始可著筆。具此六者唯吾學佛老友夏蓮居師兄庶可當之無愧,此吾所以對於其會集之本一再讚嘆,而惜其未能及早普遍流通也。

吾常慨夫今之習淨宗者僅持小本,於小本僅持秦譯。問以法藏因地,不知也。何者無量壽,何者無量光,茫然也。叩以濁世惡苦,往生正因,與夫持名方法,亦多瞠然無以應也。乃至詢以依正莊嚴,修行次第,亦僅能粗舉七寶八德、三輩九品、四十八願之名目,而於其內容仍不知也。噫!理既未明,信何能深?信尚未堅,而欲使之一門深入,不惑他歧,難矣。而欲使之不動不搖,一向專念,以期達到一心不亂,得大輕安,獲大解脫,抑又難矣。現象如此,而欲使之普遍宏揚,而欲以之折伏魔外,而欲使科學知識階級,低首降心於淨宗之門,此尤難之又難,幾於不可能矣。以無上甚深微妙法門,竟使一般盲目者流,視為消極厭世、自了送終之具,豈不大可哀耶!此何以故?佛徒不讀《大經》故;不弘《大經》故;《大經》無完本,而又不能遍觀各種原譯故;三家節會之本,又悉未能盡美盡善故。此吾師兄蓮公所以謝絕萬緣,掩關數載,千研百考,稿經十易,成為會集一本之總因也。其本為何?即《佛說大乘無量壽莊嚴清淨平等覺經》是也。

或曰:此本一出,各譯將廢。余曰:原譯何可廢也?不有原譯,何成斯本?彼王、彭、魏三本既出,古譯未廢,而謂此本廢古譯乎?不慮於五譯塵封之際,而慮於古本將顯之時,是誠何心哉!且蓮公此本,正欲導行者遍觀各譯,廣獲法益,擴心目,堅信向,使無人持誦之古本光顯於世,此其慘澹經營,報佛深恩之苦心也。

或者又曰,古本全為四十八願,今竟改為二十四者何耶?余啞然笑曰:聞子此言,知子不但於今本未嘗展閱,即於五種原譯亦未曾寓目也。漢、吳兩譯願文皆為二十四,魏、唐兩譯四十八,宋譯三十六。驟覽之,魏、唐廣而漢、吳略。細辨之,漢、吳盈而魏、唐絀。緣二十四者不僅二十四,四十八者又不足四十八。遵魏、唐兩譯耶?既有缺而且復之憾。取漢、吳二譯而補之耶?又將躬冒改經之嫌。蓮公會集此章,累月未決,寢餐俱減。而余與慧老法師恰於此時先後北來,遇諸蓮公寓中。於是三人共同參詳,又復拈鬮佛前,始行定議:決奉漢、吳二譯,以二十四為綱;復準魏、唐兩本,以四十八為目。舉其綱既與漢、吳相同,數其目則較魏、唐為備。千斟萬酌,會成此章。問者不識之無,則莫如何。倘稍通文理者,詳覽原譯自可瞭然,固無待余之詞費也。

或又問曰:初印、重印兩本不同,將以何者為準耶?余告之曰:後後勝於前前,此無待論。初印未允流通,重校方為定本,蓮公當日之言,已在黃序之內。況前本已臻完好,見者獲益實多。重印精益求精,為效自當更普。而此次分增章句,大體依然,即令並行,亦復何礙?龍舒所會四譯,兩本並存。二林所節魏譯,一再重刊。善乎二林之言曰:「歷考《大藏》諸經,舊錄或加再治,只求精當,豈憚審詳。」但若續印,固當以定本為據耳。

問者又曰:三家節會之本,或名《無量壽》,或名《大阿彌陀》,或名《摩訶阿彌陀》。今本所立之名,無乃贅乎?余反叩之曰:子於經名,以諸家為準耶?以原譯為據耶?謹考自漢迄宋十二譯中,以「無量壽」為名者七,以「平等覺」、「正覺」為名者三。最初一譯名《無量清淨平等覺經》,最後一譯名《佛說大乘無量壽莊嚴經》。其中唯吳譯經名最長,計共廿字。王會本於「阿彌陀」上加以「大」字,已為無據。彭、魏兩本皆名《無量壽經》,亦覺與原譯相濫。而正定王氏取魏本作為《衷論》,冠以「摩訶」二字,尤嫌杜撰。蓮公此本,直合前後兩名,未動一字,既非自造,又極現成,不但無混於古本,且亦有別於諸家。一唱經名,不但十二種原本名義鹹括其中,即全經大旨亦瞭然心目;不但本經,即小本與《觀經》之大意,亦在其中。蓋「一心不亂」,「心作心是」,鹹莫非以自己無量壽之心體,合阿彌陀無量壽之大願,以莊嚴自心,清淨自心,以期普遍平等,自覺覺他而已。古所謂:「智者見經名,即知全部義。忙人見經題,亦易得利益。」嗟乎!一經之名所關如此,況全經文句耶?一名之義深廣若此,又況於全經意旨耶?蓮公會集《大經》時所以慎而又慎,不敢有隻字之忽也。以上所答,皆余往昔所聞於蓮公者,今皆舉以相告矣。

於是聞者忻然請曰:得聆緒論,疑慮冰釋。蓮公會集此本經過,復能見示否?余曰:善哉!願略述之,以利學人。余與蓮公同官十稔,共學三十年,同受皈戒,同參叩於宗門耆宿,同受灌頂於密宗大德,同於慧老法師座下得受印證。生平友朋,深於儒、佛兩教者首推蓮公,實吾之摯友,亦吾之畏友也。至其力屏萬緣,掩關十載,於淨宗要旨窮深極微,發前人未發之蘊,艱苦卓絕,為法忘身,實有足令人驚嘆敬佩者。其會集此經之動機與苦心,並所具六種特點,所謂教眼圓明、深於文字、專攻久修、遍探原譯、洞窺諸本、網羅各藏等,悉見前文所述。而其始終敬慎,心精力果,以迄於成,更有非人所及者。方其從事之初,淨壇結界,香光莊嚴,咒水加持,內外整潔,冥心孤詣,萬緣俱屏。秉筆必先禮佛,坐臥不離稱名。累月經年,人物罕睹。《歡喜念佛齋詩》中,所謂「一室唯供佛,三年不下樓」者,蓋記實也。故其於九萬五千七十字之五種原譯內,玄義微言,深文奧旨,無一語而不詳參,無一字而不互校,務使精當明確,鑿然有據。無一義不在原譯之中,無一句溢出本經之外。艱澀沉晦,使之爽朗。繁複冗蔓,歸於簡潔。凌亂俾成整嚴,闕疏悉令圓滿。必期有美皆備,無諦不收。往往因一字之求安,浹旬累月而不決,日日禱於佛前,時時縈諸夢寐。此其敬慎、虔恭狀況,皆光羲與慧老法師所目睹者也。故其精誠所感,屢現瑞徵,茲恐駭俗,姑不具引。是以及其告成也,文約而義豐,理顯而詞暢,醒眸爽口,易記易持,無艱深畏難之慮,有殊勝易往之感,雖欲不謂之善本不可得也。每一持誦,恍若置身於清淨莊嚴之域,徜徉乎華池寶樹之間。如覲慈光,如聆法語。誦者忘倦,聽者生忻。隨分領解,各如其量。攝凡濁介爾之心,入聖眾俱會之境。易全真成妄之念,為背塵合覺之行。果能受持讀誦,如說修行,不但拔將來之苦果,實已獲現前之福利。非真修淨業者不覺其妙,非曾涉教海者莫窺其深。非詳考各譯,不知其抉擇之精。唯遍校會本,始見其從事之慎。然此實非門外耳食者所能驟解也。

吾嘗謂:欲宏佛法於今日,必須提倡淨土。欲宏淨宗,必須先宏《大經》。果能人人持誦,則因果自明,身心自潔,劫運自轉,太平自至。蓋統攝二諦,未有明備簡要若此者也。惜多年未有定本,致法寶莫能流通。前清盛時,萬善殿常課此經,故得宮廷整肅,政治清明,由彼時群知因果,故能上下相戒,朝野相安。鹹、同而後,此經輟誦,朝綱紊亂,國勢隨衰,雖不盡由於此,而此經所關重矣。今此本既出,不但為淨宗前途賀,且可為世運前途幸也。

蓮公之為學也,由百家眾流而歸之於佛,歷性相顯密而歸之於淨。其所著述,除會集《大經》而外,尚有《校經隨筆》、《會集秦唐兩譯阿彌陀經》、《會譯引證記》、《大經五念儀》、《蓮宗密鈔》、《淨修簡課》、《一翁幻語》、《入道三字箴》、《一夢漫言評敘》、《聽佛軒自警錄》、《邵康節安樂集鈔》、《白玉蟾詩禪道影錄》、《二溪學粹》、《歡喜念佛齋詩鈔》、《渠園詩文集》,或已印行,或正待印,計十餘種。蓮公素恥宣傳,余之言此,並非故為標榜,蓋欲使世知如此學識,如此功行,其所會集之經典,所信向之法門,自必具有甚深義趣,而學識未充、功行不逮者,未可遽以淺陋眼光輕事測評,致蹈謗法之咎,而為深心護法、有志救世者所笑嘆也。又其宏願熱誠,苦口慈心,感人極深,信向者眾。此次俯應黃甥念祖之請,重印《大經》,聞者歡躍,爭相隨喜,光羲僑渝養疴,額首遙慶。往年曾為作序,未及付印。茲再略摘蓮公所著《校經隨筆》中語,增入前序,節錄《大經合贊》附於卷末。並遣一甥兩女就學其門,聽受此經要義,即以此序代為之贄焉。

每憶沈谷成居士,有「眾生福薄,《大經》塵封,提倡無人,佛恩難報」之語,輒生慨愧!今幸因緣成熟,寶典放光。本經有云:「值此經者,皆可得度。」彭二林曰:「此實無量劫中,希有難逢之一日也。」然則遇此經者,可不寶諸?有智之士,幸勿忽諸!

民紀三十五年夏曆丙戌南昌梅光羲和南序於重慶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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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以此功德,莊嚴佛淨土。上報四重恩,下救三道苦。
惟願見聞者,悉發菩提心。在世富貴全,往生極樂國。
請常念南無阿彌陀佛,一切重罪悉解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