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我們每個人來說,在一生的求學中,依止善知識非常重要。倘若沒有善知識的引導,完全依靠自己的智慧、能力,想通達萬法的實相相當困難,也可以說絕無僅有。所以,恭敬和承事善知識,是獲得開悟的最關鍵因緣。我們為什麼常說:在學佛的過程中,依止善知識最為重要?原因也在這裡。
今天接著講下一個公案:
那若巴依止聖者帝洛巴
通過這個故事可以了知,在有緣依止善知識時,無論遇到什麼事情,一方面要依教奉行,同時也不能生厭煩心。
那若巴尊者出生於1016年,1100年示現圓寂,是真正出現過在這個世界上的人。所以,我們看每一個公案時,應該知道是真人真事,通過隨學他的行為,自己也可以同樣生起證悟,而千萬不能把它當成神話故事或民間傳說。
那若巴尊者是印度的一位王子,從小就有厭世之心,父母害怕他出家,想出各種辦法阻撓,但他仍於25歲捨棄紅塵,剃度為僧,後成為那爛陀寺的大智者。
有一天,那若巴專注讀誦經論時,旁邊突然出現一個老婦人,問他是否精通詞句和意義。當他說了解詞句時,老婦人高興得大笑,並手舞足蹈。為了更進一步取悅她,那若巴補充道,他也了解其中的意義。老婦人轉而落淚,開始大聲哭了起來。那若巴問她為什麼哭,她回答說:「你說你了解詞句,是誠實的;但說你了解意義,就是在說謊了。」那若巴問:「那誰才懂得其中的意義?」她說:「你去找我哥哥帝洛巴,乞求他教你其中的意義。」說完以後,就消失不見了。
以此因緣,那若巴開始尋找帝洛巴尊者。尋找的路途中,發生了很多精彩的故事,對此,那若巴的傳記中都有描述。
比如有一次,他路過一條窄徑,一邊是急流,一邊是陡峭的懸崖,中間躺著一位痲風女,沒有手也沒有腳。痲風女說:「要麼你繞路走,要麼就從我身上跨過去。」那若巴見別無選擇,只好從她身上跨過。剎那間,痲風女騰到空中,光環圍繞著她,說:「如果你仍受習性的左右,執著於外貌,你如何能找到你的上師?」景象迅速消失,那若巴昏了過去。
當他醒過來時,懊惱地想:「我沒能認出那就是上師。從現在起,我對每一個人都要恭敬。」於是站起身來,心中祈禱著,踏上了旅程。
走著走著,他又碰見一條發出惡臭的母狗,身上爬著寄生蟲,橫在路中間。他閉著氣,跳過母狗。結果母狗升入空中,現出虹光環,說:「所有眾生本來都是自己的父母,若沒有大乘悲心,又怎能找到上師?當你輕賤其它眾生時,上師如何會接納你呢?」說完,母狗就消失了,那若巴再度昏了過去。
中間有很多很多這樣的經歷,全部都是上師的化現,但他一次次都錯過了。
最後,他終於找到了帝洛巴尊者。此時尊者以乞丐的形象在烤活魚,周圍有些隱士見了很不歡喜,他就將這些魚吐出來,一彈指,魚又全部復活,游到湖裡去了。
那若巴上前拜見,並請求攝受。帝洛巴尊者剛開始沒有答應,經過他的苦苦哀求,才開始攝受他。此後上師無論走到哪裡,都把他帶在身邊,可是一直沒有給他傳法。
後來,他經歷了十二大苦行、十二小苦行。大苦行是一年一次,上師每過一年,就把他「折磨」一番,然後又靜默地坐一年。那若巴見得不到法,特別著急,但也不敢打擾上師。他這樣一年又一年地等著,所以,依止上師的時間比較長。
以前我剛來學院時,在新華書店買過一本《那若巴尊者傳》,裡面也講了十二大苦行。後來還有一個版本,誰寫的記得不是很清楚,是不丹那邊的版本先翻成英文,再從英文翻成漢語。在這個傳記中,詳細闡述了那若巴依止上師經歷的一切苦行,過程描述得比較細緻,下面挑幾個稍微介紹一下:
一次,帝洛巴尊者帶著那若巴來到一座九層樓的樓頂上,說:「要是有依照上師言教行持的弟子,他一定會從這裡跳下去!」
那若巴想:「這裡沒有其他人,這話肯定是對我說的。」於是他沒有任何顧慮,從樓頂縱身跳下,幾乎粉身碎骨,感受了無量的疼痛和痛苦。
這時候,上師走到近前問:「痛嗎?」
他回答:「何止是痛,簡直就成了屍體一樣。」
經過帝洛巴尊者的加持,他的身體恢復如初。
一次,上師又將他帶到了一處,吩咐說:「那若巴,生火。」那若巴趕緊依教奉行。
等到火生好了,上師將許多長長的竹竿塗滿油,放在火上烤,然後做成非常堅硬、銳利無比的竹刺,說:「依照上師言教奉行的弟子,也需要經歷這樣的苦行。」說罷,便將竹刺插入他的手指和腳趾間。那若巴的所有關節都已僵直,感受了無法忍受的痛苦。
事後,上師就到別的地方去了。幾天過後,才回來取出那些竹刺。此時,那若巴的傷口流出許多鮮血和膿水。上師作了加持以後,又把他帶走了。
一次,上師說:「那若巴,我肚子餓了,你去討些吃的吧。」那若巴就來到許多農夫正在吃飯的地方,討回滿滿一托巴熱氣騰騰的稀粥,供養上師。帝洛巴尊者面帶笑容,有滋有味地吃著,顯得格外歡喜。
那若巴心想:「我以前跟隨上師做過那麼多事,可從來沒見到上師像這次這麼高興。如果現在再去討,會不會還能得到少許?」於是他又帶著托巴去了。結果發現那些農夫下地幹活了,剩下的稀粥放在原地。他想:「為了上師,我偷一點也沒事吧。」於是他拿著托巴,舀了一碗就往回跑。
沒想到被農夫們看到了,他們追上來逮住他,不由分說一頓痛打,差點兒要了他的命。那若巴疼得叫苦連天,實在爬不起來,就只好在原地躺了幾天。上師前來為他作了加持,之後又帶著他雲遊。
這段經歷,有些傳記中也略有不同:上師讓他再拿一點回來時,跟他說:「要是那些人不願給你,就把水倒在食物上;要是大夥追你,就在沙上畫一個水的符號;要是他們還不回去,就揮舞你的劍。」
這國家有個習俗:任何人第二次到別人家乞食,都不會如願。因此,農夫見他又來了,就說「你剛才已經拿過了」,不願意再給他食物。那若巴就把水倒在食物上。接著有人大喊:「這個人把飯弄砸了。」幾個男人聽到就追了過來。
一群人快追上時,他就在沙子上畫了一個水的符號,這裡竟變成一個湖,那些人都過不來。一個老女人此時出現,告訴他們可把湖水弄乾再追。大夥便開始挖地,很快湖水便被弄乾,並追上了他。
那若巴就舞動手中的劍,劍頓時變成一個鐵屋,那若巴躲在裡面。老女人又告訴憤怒的人拿煤炭和風箱來燒。過了一會兒,那若巴實在受不了,只好奪門而出,結果不幸被逮住,農夫們用棍棒和石頭把他打個半死。上師後來對他作了加持,他的身體即恢復如初。
從這個公案可以看出,我們應當以生命為代價來依止上師。《大寶積經》也說:「汝莫惜身命,持心如金剛,正問諸師道,莫舍正信意。」即我們不要珍愛自己的身命,要護持依止上師的心猶如金剛,一心一意地尋求師道,千萬不能捨棄正信。否則,捨棄了正信的話,依止上師根本不可能成功。
一次,帝洛巴尊者說:「我現在需要許多財物,你去偷吧!」那若巴二話不說,便到一位富翁家行竊。結果被人發覺後抓住,又被打得死去活來。
幾天後,上師來到他面前問:「痛嗎?」
他如前回答:「何止是痛,簡直成了屍體一樣。」
上師作了加持後,又將他帶走。
一次,帝洛巴尊者坐在檀香木的熊熊烈火旁。那若巴上前請法,上師說:「要是我有弟子的話,他一定會跳入火中!」那若巴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,結果全身嚴重灼傷,痛苦難忍。
上師淡淡地問:「那若巴,你是怎麼了?」
那若巴說:「這個由前世業力形成的身體被火吞噬了,非常痛苦。」
上師以手碰觸那若巴,又對他作了加持。
一次,帝洛巴尊者來到一又黑又深、充滿水蛭的潭邊坐了下來,說:「要是我有弟子的話,他就會在這潭上搭一座橋。」那若巴立刻開始建橋。
當他下半身全浸到水裡時,不慎滑倒,成群的水蛭蜂擁而至,咬噬他的身體。大量失血令他虛脫,水灌入傷口,令他產生徹骨的寒意。
上師問:「那若巴,你是怎麼了?」
那若巴答:「水蛭的啃噬令我虛脫而寒冷,我無法控制自己,真是痛苦萬分!」
上師又給他作了加持。
一次,帝洛巴尊者和他走在一片草原上,有個男人背著個包袱,上師說:「去追他!」
那若巴就跑過去。但那人就像幻人一樣越跑越遠,怎樣追都追不到。那若巴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,一動也不能動。
上師又給他作了加持。
一次,他們遇到一位大臣,正在迎娶坐在大象上的新娘回家。帝洛巴尊者說:「要是我有弟子的話,就會把新娘拉下來拖走。」
那若巴聽了,就不顧一切地照辦。結果大臣和手下把他打得遍體鱗傷,那若巴痛得一動也不能動。
上師又給他作了加持。
一次,他們遇到一位國王帶著王后及隨從。帝洛巴尊者說:「要是我有弟子的話,就會撞倒王后,將她拖走。」
那若巴依言而行。結果國王和隨從痛打那若巴,那若巴只剩下一口氣了。
上師又給他作了加持。
一次,他們遇到一位王子,剛沐浴完,眾寶嚴飾,坐於馬車中,周圍禁衛兵力森嚴。帝洛巴尊者說:「若是我有弟子的話,就會將這位王子拖出來,推著他繞圈子!」
那若巴依言照辦。結果士兵們用箭、矛、劍和石頭,將那若巴打得命如懸絲。
然後,上師又給他作了加持。
一次,帝洛巴尊者讓那若巴去找個女人。那若巴本已出家,特別不願意,但因師命難違,只好去找了一個。過了不久,上師要求他將女人供養自己,他完全照辦了。但那個女人不理帝洛巴,只是向那若巴微笑。帝洛巴就打她,並說:「你根本不在乎我,你只喜歡那若巴。」但那若巴對上師的行為不起絲毫邪見。
這也算是內心的一種苦行吧。
一次,帝洛巴尊者讓那若巴用身體做曼茶,切開血管,用血作為供養的水;把頭割下來放在曼茶中間,將四肢放在頭周圍,作為供養的花。那若巴依教奉行,因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。
上師作了加持之後,他的身體又得以恢復。
這樣的大苦行,他飽嘗了十二次。另外還有十二次小苦行,前前後後加起來共經歷了二十四種苦行。
(從傳記中看,那若巴依止上師的行為,真的非常感人。現在好多人依止上師,除了天天看過失以外,別無其他。當然,如今像帝洛巴那樣的上師很少,所以像那若巴那樣的弟子也很少,以此因緣,現在開悟的人就越來越少了。)
那若巴所有的苦行圓滿後,有一天,帝洛巴尊者說:「你去打水,我在這裡生火。」那若巴趕緊去提水。上師生完火後,來到他面前,左手抓住他的喉竅說:「那若巴,把頭伸過來。」然後,右手脫掉鞋子,猛擊他的頭。那若巴一下子昏了過去,完全失去知覺。等到甦醒過來時,他相續中生起了上師的所有功德,師徒二人的意趣成了無二無別。
以前黃檗禪師攝受臨濟禪師時,也是如此。臨濟禪師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問三次就被打了三次。黃檗禪師一共打了61棒,造就了曠古絕後的一代宗師,而使叢林中有了「臨濟將軍,曹洞農夫」之說。可見,禪宗中也有一些不共的接引方法。
還有,了義禪師依止高峰禪師時,高峰禪師讓他參「萬法歸一」的話頭。有一次,他見松樹上落下雪花,若有所悟地寫了一首偈子,呈現給師父印證。師父不由分說,提起木棒就是一頓痛打,將他打下了數丈深的懸崖。結果他遍體鱗傷,七天七夜要死不活,此時他突然大悟,脫口說道:「大地山河一片雪,太陽一照便無蹤,自此不疑諸佛祖,更無南北與西東。」
我覺得這個偈頌很好。猶如山河大地覆蓋著一片雪,太陽出來一照,雪便全部融化、消失無蹤。同樣,他被上師用棍棒加持了以後,世俗的不清淨顯現統統斷除,徹底證悟了清淨的境界,此時對諸佛菩薩的金剛語沒有任何懷疑,東南西北等一切戲論也銷聲匿跡。我在《旅途腳印》中就引用過這個公案,很期待上師也能給我當頭一棒,令我當下開悟。所以,無論藏地、漢地還是印度的佛教,都是要依靠上師的不共加持,以及自己的虔誠信心,才能認識心的本來面目。
剛才所說的那若巴經歷二十四次苦行,實際上都是上師的吩咐,結果全部成了清淨業障的方便。表面上看來,那些似乎只是無義的徒勞,沒有一個是正法。而且在十幾年的依止過程中,上師從來沒有宣說一句正法,弟子也未曾實修過一次諸如頂禮之類的善法。但是因為遇到了成就者的上師,弟子全然不顧艱難困苦,百分之百依教奉行,從而使障礙得以清淨,最終在相續中生起了證悟。
其實,歷史上也有很多這種現象。上師通過不共的表示或加持,強行消除弟子的業障,而弟子前世的善根和今生的信心具足後,當下便可以明心見性。不過,作為一個上師,假如沒有帝洛巴那樣的境界,對弟子就應以負責任的態度來攝受,不能天天用棍棒打他,或者讓他做些很過分的行為。否則,你讓弟子從九樓跳下去,一旦他殘廢了、甚至死了,那他家人肯定會跟你打官司的。
所以,一般來講,上師最好是通過開示、傳法等,以比較柔和的方法來攝受弟子。不然,故意用棍棒打弟子的頭,萬一碰到致命的太陽穴,讓弟子徹底「昏厥」,再也醒不過來了,那就太不負責任了。作為具有法相的善知識,是絕不會把弟子打死的。然而現在末法時代,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。有些上師連一分成就都沒有,卻隨意模仿超世間的許多行為,認為只要是上師,誰都可以這樣做,這是很不合理的。所以,在依止上師的時候,大家一定要值得注意!
倘若你依止的上師具有法相,那在所有的修法中,再也沒有超過遵照上師言教行持的修法了。依教奉行的功德極為廣大,《十住毗婆沙論》亦云:「從他求智慧,應不惜身命。」其實不要說殊勝的大乘佛法,就算是世間的學問、婆羅門的學問,要想真正獲得,也需要經歷一番苦行。所以我們修學佛法時,理應不顧一切磨難,有了這樣的毅力和決心,依靠上師的加持,自己得到的境界也會完全不同。
我們若能如理如法地親近善知識,面見諸佛菩薩、得到一切功德就不會很難。如《華嚴經》云:「親近善知識,速見彼諸佛。」反之,假如你的行為不如法,信心也很低劣,經常產生一些邪知邪見、惡分別念,那自相續已被染污了,真實的功德絕不會呈現出來。
大家要明白,智慧不可能無緣無故獲得。在古印度,若想從上師那裡求到殊勝教言,要麼用財物來換,要麼用生命或身體承事來換,除此之外別無他選。而現在,學佛的因緣輕而易舉,但若對上師沒有恭敬心、歡喜心、清淨心,是不可能得到佛法加持的。因此,古往今來的高僧大德,沒有一個不恭敬自己上師的。也許外人不理解他的行為,但實際上,若是有了上師的加持,不但自己會修有所成,直接或間接利益眾生也易如反掌。這一點,平時從有些人的行為中就看得出來。
與之相反,假如對上師的教言置之不理,過失也特別嚴重。有一次,帝洛巴尊者說:「那若巴,你不要擔任布札馬希拉寺護門班智達的職務。」
後來,那若巴去印度中部地區時,正巧遇到布札馬希拉寺的護門班智達圓寂了,沒有其他人能與外道辯論。該寺住持便請求他:「無論如何,請您做北門的護門班智達。」經過再三懇求,他只好答應下來。
一次他與外道辯論,接連幾天也不能取勝,於是祈禱上師。有一天,他定睛一看:帝洛巴尊者出現在自己面前。他傷心地說:「上師,您的悲心實在微弱,弟子遇到這麼大困難,您怎麼不早些降臨?」
上師說:「我不是說過不讓你做護門班智達嗎?現在你將我觀在頭頂上,以契克印指著外道進行辯論。」那若巴依照上師所說而行,結果大獲全勝,一舉擊敗了外道所有的唇槍舌劍。
可見,我們平時遇到違緣時,假使上師不在身邊,也可以將上師觀在頭頂上,如此就能消除一切障礙。喬美仁波切就有這樣一個故事:在他很小的時候,有一次,當地來了個特別有名望的瑜伽士,是公認的大成就者。一位喇嘛很想去拜見他,但聽說他十分厲害,在人群中動不動就批評別人,甚至出手打人,心裡有點緊張,於是和喬美仁波切商量。喬美仁波切說:「我倒是有個辦法。我們可以把他的上師——瑪吉拉準空行母,觀在自己的頭上。不是他的神通特別大嘛,他肯定不敢打上師。」結果去了以後,瑜伽士一見到他們,感到親切無比,笑逐顏開,十分盛情地款待他們……
這倒是一個好辦法。有些大成就者顯現上特別愛批評人,許多人都不敢拜見。原來霍西地方就有個曲恰堪布,是很了不起的善知識,我跟諾爾巴堪布想去見他,但聽說他每次對來訪者批評得特別厲害,我們就有點害怕。後來有一次,我去寺院回來的路上,我倆下決心一定要去。結果到了那個地方,他們正在耍壩子,上師坐在法座上,周圍有很多人。我們都不敢走過去,擔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,萬一被批評了,可能接受不了,就只好在遠遠的地方祈禱,沒有勇氣上前去。所以,每個上師的行為不相同,有些顯現上確實比較嚴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