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乘妙法蓮華經淺釋》
經前懸談
◎一九六八年宣化上人講述於
美國加州舊金山佛教講堂
開經偈
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
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
貳.述譯傳
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譯
鳩摩羅什法師出家之後,就學習小乘的教法;他拜一個師父,誰呢?他師父叫槃陀達多,又叫槃陀蒲達多。每一天,鳩摩羅什法師讀誦一千首偈頌;每一首偈頌有三十六個字,這一千首偈頌就有三萬六千個字這麼多,你看!他一天就學這麼多字。啊!三萬六千字,等於〈楞嚴咒〉三十幾倍這麼多,〈楞嚴咒〉是一千二百三十幾個字。那麼鳩摩羅什法師以七歲的年齡,一天就讀誦三萬六千個字;你想一想!這種的聰明智慧,和我們每一個人來比較,如何?我們現在每天讀誦、學中文二十四個字;第二天一問,又不認識是什麼了。鳩摩羅什法師一天就學三萬六千個字,你說我們若和鳩摩羅什法師比較,那應該怎麼樣比法呢?
鳩摩羅什法師一天學三萬六千字,很快就把佛所說的小乘經典都學完了。學完了,他又學世間所有的醫術--醫、卜、星、相,所有的這種知識,他都學。醫,就是關於醫藥、醫學的書;卜,就是「算卦的」;星,就是利用出生的星座方位,給人家看看命運如何?你這一生怎麼樣啊?相,就是「相面」,看看你的面貌生得哪一部份是出貴?哪一個地方是不出貴?富貴的人相貌怎麼樣?貧賤的人相貌又怎麼樣?這叫看相。這醫卜星相,所有的世間文字,鳩摩羅什法師都學盡了。
學盡了小乘的經教,和世間所有的知識之後,鳩摩羅什法師又同他母親到印度去學大乘經典。因為他母親覺悟到自己是國王的妹妹,出家了後,供養不知有多少,這個供養錢,那個也供養好的飲食,一天到晚有好的享受;她自己不願意有這麼好的享受,並且她發願要學習佛法,要到佛出生的地方--印度,去各處遊歷,於是她就帶著鳩摩羅什法師到印度去。
鳩摩羅什法師到了印度之後,就學大乘佛法,學大乘的佛教。先前他學小乘,覺得小乘經典非常微妙;以後一學習大乘法門,才知道這是妙中之妙,大乘佛法的境界,是不可思議的境界。
鳩摩羅什法師由一出家之後,他又聰明、又不懶惰--因為他聰明,所以學經典很快的;因為他不懶惰,所以學的這個學問也就多了。如果單單聰明,他要是懶惰呢,也就不能學得太多;單單不懶惰,他要是不聰明呢,也不會學得多了。因為他既聰明又勤奮,所以學經典也非常之快、非常迅速。這是鳩摩羅什法師學佛法的一種經過。
當他把大乘的經教學圓滿了,於是就回到龜茲國去弘法、教化眾生。因為他這樣的聰明、這樣的勤學,所以一般人都知道有這麼一位聰明的法師。這時,有個國家的一位論師──就是專門用言語和人家辯論道理的人;這個論師自認為世上任何人也不能辯勝過他,於是就敲起國家的大鼓;他打這個「王鼓」,很多人就認為一定是有事情了,都來聽了。這個論師就對眾人宣布:「無論任何國家的人,任何國家的論師,或者辯論的法師,如果他能把我辯論輸了,我就斬首以謝,把我的頭割下,送給他作禮物,來謝謝他。」你看這就好像舍利弗尊者的舅舅摩訶拘絺羅尊者,和佛立那個宗似的--誰無論講什麼道理,要是把他講得沒話講了,他就割頭。
這個時候,鳩摩羅什法師正巧從這個國家經過,就問他兩個道理;這位論師張口結舌,沒有話講了。沒有話講,但是也捨不得斬頭,於是就拜鳩摩羅什法師做師父,跟著他學習。
鳩摩羅什法師到了龜茲國,因為他的舅父龜茲國王也信了佛法,就非常恭敬他,用金子造了一個師子座,請鳩摩羅什法師登壇講經說法。可是,鳩摩羅什法師在這個時候,另外有一個目的,就是他預備去度他小乘的師父;因為這個小乘師父,也有很多人信仰他,如果把他的師父度明白了,就可以度很多人都學習大乘佛教。
所以當他的舅父給他造這張椅子的時候,他已有這種計畫,想到其他的國家去;可是這樣一來,就會令他舅父對他生出一種不好的印象。怎樣不好呢?「我待你這麼樣好,給你造金師子座,都留不住你在這個國家,啊!你這個外甥呀,對於舅父一點都沒有情感了!」
正在這個時候,本來鳩摩羅什法師想去見他的小乘師父,可是他的小乘師父卻到龜茲國來了。就好像現在的海關,有報告來說:「有位印度法師叫蒲達多,是鳩摩羅什法師的師父,他現在到我們國家來了。」於是龜茲國的國王和鳩摩羅什法師,就到郊外去迎接他這小乘的師父。
去迎接,這國王就問蒲達多尊者:「你為什麼這麼遠來到我的國家呢?」蒲達多尊者就回答說:「第一,我聽說國王你這樣的相信佛法、恭敬三寶,所以我來是要來見一見國王。第二,我又聽說鳩摩羅什法師現在法緣盛大,所以我來看一看他。」於是國王就請他進龜茲國,和鳩摩羅什法師住在一起。
鳩摩羅什法師本來要去度他師父,現在他師父來了,於是就為他師父講《德女所問經》,德女所問的大乘佛教的道理。
講完了,他師父就問他:「你對於大乘的佛法,覺得有什麼好處呢?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呢?你舍了小乘而學大乘,大乘的教義就講『空』,空就是什麼都沒有了,那你學它有什麼用處呢?『空』本來就都空了,又何必學呢?」
鳩摩羅什法師說:「這個『空』裡邊才有『有』,真空裡邊才有妙有,妙有也就是真空。大乘佛法才是究竟徹底的佛法,不像小乘那麼多的名相,那麼樣的拘謹、拘束,得不到解脫,太死板了!」
他師父就說:「你說這個道理,我有一個譬喻,譬如有一個狂人,請了織絲綢的匠人來給他織絲綢。織了一匹布,這個狂人一看,說織得太粗了,叫織絲綢的匠人再往細了織。這個匠人又向細了織,織了很多次,織得這個絲綿精細到極點了;可是,這個狂人還不滿意,總說這還是粗,手工不夠巧妙。於是那個匠人就想欺騙這狂人,用手指著虛空,對狂人說:『你說我這個粗,不是嗎?我這個最細的絲綿是在虛空裡邊。』
狂人往虛空看一看,說:『沒有啊!虛空裡沒有絲綿啊!』匠人就說:『虛空裡的絲綿,是最精細的;因為它太微細了,連我這個織絲綿的人,尚不能以我的眼睛看得見,你不會織的,當然是看不見啦!』狂人一聽,認為有道理,於是就賞給他很多很多的錢來酬謝他。這樣一來,其他織絲綿的匠人,也就跟著用這種方法,來騙那個狂人:『我這絲綿在空中!它是最細的。』狂人又給了很多錢;左一個,右一個,都是這樣。所以你講這個大乘法,和這是一樣的;說是『空』,『空』裡頭才有『妙有』,但是你看不見!這和這個比喻是一樣的。」
鳩摩羅法師說:「不是的!」又給他講了很多大乘的妙理;來來往往辯論了有一個多月,才把他小乘的師父說服。
這時候,槃陀蒲達多尊者明白了大乘「真空妙有」的道理了。明白之後,怎麼樣呢?他說:「我現在要拜你做師父了!」鳩摩羅什法師說:「那不可以的,以前我是拜你做師父的,你現在怎麼可以拜我做師父呢?」
槃陀蒲達多尊者說:「我是你的小乘師父,你是我的大乘師父;各有其師,各有其乘,沒有關係的!」他這麼樣一講,鳩摩羅什法師也就沒話說了,就收他師父做徒弟了。
你看!古來的人根本就沒有這種的我相!沒有我相,也真是他明白了;如果他不明白呢?「喔!你講得再高,還都是我的徒弟嘛!」他不會反拜他做師父。這足證明古來的人沒有我相,就是以道為師;你只要道德高過我,我就拜你做師父。過去的人是這樣子,沒有階級的觀念、沒有人我相的觀念。這可以說是「無我相、無人相」。一點「我相」都沒有,才能以做得到這種的情形。
鳩摩羅什法師在龜茲國的時候,有一次,天氣非常的乾旱,很久很久也沒有雨下了,他就大顯神通來求雨。他預先就說:「在三天以內,一定有雨的。」把法壇設上了,果然不到三天,天就下雨了,所以一般人民對鳩摩羅什法師更加信仰。當時各國的國王都對他很恭敬,都請他去講經說法;每一個國王對他恭敬到怎麼樣呢?當時有個沙勒王請他升座講經說法,等鳩摩羅什法師講經的時候,沙勒王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,就躺到那地方,以他自己的身體做為法座,請鳩摩羅什法師坐到他身上來說法;發這麼一種恭敬供養之心。一個國王對一位法師這樣恭敬,這種的力量,感化得一般人民對鳩摩羅什法師,都是五體投地的恭敬供養。
因為國王都能這樣子去恭敬法師,所謂「上有好者,下必有甚焉者。」上邊有歡喜佛法的國王,下邊老百姓一定有更相信佛法的,比國王相信得更厲害。所謂「君子之德,風;小人之德,草;草上之風,必偃。」也就是國王的德行,就像風似的;老百姓的德性,就像草似的;草經過風一刮,就會偃倒到地下。這個倒到地下,並不是真倒到地下,是表示老百姓更加的服從。
所以,當時鳩摩羅什法師不單在龜茲國各處弘揚佛法,在印度到處都講經說法;他到每一個國家,都受人家恭敬供養。
在鳩摩羅什法師小的時候,跟著他母親到各處遊學,曾經遇到一位開悟的羅漢。這位羅漢一見到鳩摩羅什法師,就對他母親說:「你這個小沙彌,你要好好的保護著他!他不是普通的小沙彌。如果他過了三十六歲,都不破戒的話,那麼他所教化的人,就和印度第四祖優波曲多尊者所教化的眾生有那麼多。」優波曲多尊者當時行道的時候,住在一個石洞裡;每度一個人,他就投一支竹籤到石洞裡去,最後竟把這個石洞都裝滿了竹籤,可見他度的人是太多了!
這位羅漢對他的母親這樣說,她就告訴鳩摩羅什法師,他也就很相信這個說法。以後,他陪著母親到處遊學,他母親證得了三果,觀察這個因緣,知道鳩摩羅什法師的因緣在中國,就告訴他說:「你所度的眾生,在東震旦(震旦是指中國),可是對於你自身非常的不好。」
鳩摩羅什法師說:「我只要能把佛法流傳到震旦去,就是粉身碎骨,或對我自己怎麼樣不利,我也要去做;因為菩薩發心不是為自己的,是要為眾生的。只要對佛法有所貢獻、對佛教有益處,我自己的身心性命都不在乎,就生命犧牲了,我都願意!再有困苦艱難的問題,我也要去做去!」後來,呂光果然奉命把鳩摩羅什法師接到中國來。
鳩摩羅什法師在涼州這地方的時候,呂光有一位最寵信的臣,叫張知。張知生病的時候,就來了一個婆羅門教的騙子;怎麼騙呢?他說他能治好張知的病。於是呂光就給了他很多錢,叫他治病。
鳩摩羅什法師知道這人是個騙子,就對呂光講:「你就用了多少錢,也治不好張知的病。我可以用一種玩耍的方法,來證明他這個病不會好。我現在用五色線,把它燒成灰,放到水裡,如果這條線的灰,還能恢復成五色線的形狀,那麼張知的病就不會好;如果這個灰放在水裡,不能恢復成五色線,那他的病就會好。你如果不信,我們就試驗試驗!」於是就用五色線燒成灰,放在水碗裡,果然灰就浮起來,又變為五色線。在這個情形之下,呂光還是給張知來治病,但是始終也沒有治好;沒有好久,張知就死了。呂光雖然用了很多錢,也沒有一點益處。這是鳩摩羅什法師不可思議的境界,這種神通妙用,不是一般人所可知道的。鳩摩羅什法師種種的經歷和神通妙用,說起來很多很多,不過我們先知道個大概,慢慢研究佛法的時候,就會完全都明白了。
這是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翻譯這一部《法華經》的因緣。
鳩摩羅什法師一生,翻譯的經典有三百卷。他圓寂的時候,對大家講:「我這一生翻譯了很多經典,我自己也不知道正確不正確?有沒有錯誤?如果我翻譯的經典都是對的,沒有錯誤,我死之後,用火焚化我這個身體,就會變成灰,可是我這個舌頭不會被火燒化。如果這樣,就證明我所翻譯的經典,完全都是對的,沒有錯誤;如果我這個舌頭給燒化了,那麼我所翻譯的經典也都是錯誤的。」
等到鳩摩羅什法師圓寂之後,用火來「荼毗」──就是用火來焚化,這舌頭果然一點也沒有燒壞,還像那個完整的舌頭是一樣的。所以,由這一點證明,鳩摩羅什法師所翻譯的經典,完全都是正確的,沒有錯誤的地方。
又有一個證明,在中國唐朝的時候,終南山有位道宣律師,是專門修持戒律的。這終南山是中國的一個名山,這個山裡邊有很多人在那兒修道,就是虛雲老和尚也曾經在終南山住過茅棚。這位道宣律師持戒精進,感應了天人給他送飯;他所吃的飯,是天上的人給他送飯的。
有一天,道宣律師因為年老,走路就跌倒了,北方多聞天王的兒子,就來把他扶住了。他一看,是天人來護持他,就問:「為什麼世間人都歡喜讀鳩摩羅什法師所翻譯的經典,那是什麼道理呢?」天人就對道宣律師說:「鳩摩羅什法師是過去七佛的譯經師,過去七佛所說的經典都由他來翻譯。因為他生生世世都發願:『有佛出世,我就要來翻譯經典!』從過去七佛到現在,都是他翻譯經典;也因為這樣,所以他所翻譯的經典,一點錯誤都沒有!」
「過去七佛」是哪七尊呢?第一是毗婆尸佛,第二是尸棄佛,第三毗舍浮佛,第四是拘留孫佛,第五拘那含牟尼佛,第六是迦葉佛,第七就是我們本師釋迦牟尼佛。由這一點證明,鳩摩羅什法師所翻譯的經典是特別正確。
因為這個,所以我們現在能得到明白《法華經》、講《法華經》、聽《法華經》,這都是鳩摩羅什法師的功德。如果他不翻譯過來,我們就不容易聞到佛法。所以現在我們在還沒有聽經之前,都要對鳩摩羅法師存一種感恩報德的心。怎麼樣感恩、怎麼樣報德呢?我們就要發願,也要弘揚佛法,也要想法子把經典多翻譯一點,由梵語翻譯成英文。翻譯多一點的經典,這就是繼承鳩摩羅法師的志願去做。
「三藏」:什麼叫「三藏」呢?就是「經、律、論」三部。經,是「經藏」;律,是「律藏」;論,是「論藏」。經,梵語叫「修多羅」,翻譯成中文,就叫「契經」。契,就是「契合」,經,就是「經常之法」。這個「契合」,就是「上契諸佛之理,下契眾生之機」,和眾生的機緣是相契合,這叫「契經」。意思就是:這個經典和諸佛的妙理是一樣的,那麼對著眾生的機,也是很相當的,可以用它來教化眾生。經裡邊包括著「戒定慧」三學;定,就是講「定力」;律,就是「戒律」。戒律,有五戒、八戒、沙彌十戒、菩薩十重四十八輕戒、比丘有二百五十修戒、比丘尼就有三百四十八條戒。
「法師」:法,就是「佛法」,師就是「師表」;師表,是能給人家做一個榜樣,做一個模範,做一個好的法則,這個叫「師範」。這個「法師」,有的時候說「以法施人」,以佛法來布施給一切眾生,這叫「法師」。又有一個講法,是「以法為師」,以佛法做他的師父,這也叫「法師」。所以,法師也有很多種,不過現在知道大略的意思就可以。
「鳩摩羅什」:這個法師是誰啊?是鳩摩羅什法師。「鳩摩羅什」是梵語,翻譯成中文,就叫「童壽」,童,就「童子」,就是個小孩子、男的小孩子、young boy。壽,就是「壽命」。壽有長壽、短壽或者夭壽;這個「壽」在這兒就當「長壽、long life」講、當「老年人」講。也就是說:這鳩摩羅什他雖然是個小男孩子,可是他有長者的風度、有長者的德行、有長者的思想,所以叫「童壽」。是不是這樣翻譯? Young boy has a long life?不是的!這是怎麼樣?這個小孩子,並不是他的壽命長,而是有長者的這種德行,所以叫「童壽」。這是鳩摩羅什法師的名字。
「譯」:就是「翻譯」,就是「辯譯」。翻譯,也就是把它由印度話翻譯成中文,翻譯成中文的意思是和梵文是一樣。所以中國的佛經,和印度梵語的佛經,翻譯的意思是一樣的。
為什麼要把翻譯的人放在經的前邊?因為當時如果不是鳩摩羅什法師到中國來,提倡翻譯經典,經典就不會這麼快傳到了中國;為紀念鳩摩羅什法師的這種功德,所以就把他的名字記載到經的前面。這也是一方面紀念他的德行,一方面是要鳩摩羅什法師負起這個責任,有什麼錯的地方,翻譯不對了,因果在他的身上,有這種種的意思。所以把鳩摩羅什法師的名字記到經的前面,而作為後人一種的永遠的紀念,永遠不忘鳩摩羅什法師的這種功德。
恭錄自《妙法蓮華經》淺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