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奘法師禪修開示
(2004年7月22日)今天上午的禪修,由我和大家一起進行覺知力的訓練。我們大家想想看,覺知力的訓練應該從哪裡入手呢?。
現在我們把手錶、念珠都摘下來,身上所有讓你覺得有負重的地方,有壓迫的東西,都可以摘下來。請大家把眼睛閉上,讓自己的身體,處在一種最放鬆最自然的狀態。輕輕地閉上眼睛,但是不要閉緊。雙手不用結印,自然地放在腹前。豎直脊柱,將我們的注意力放在嘴唇以上、鼻孔以下這個非常狹窄的區域,氣息在經過這裡時,會產生一個微弱的接觸。我們把注意力平靜而單純地放在這個非常狹窄的範圍內,同時保持著高度的 覺知 。
呼吸沒有好壞,也沒有善惡。上一個呼吸和下一個呼吸,長的呼吸和短的呼吸,只是從生命的開始到結束,與我們息息相關、時時陪伴的朋友。平靜、自然、流暢,不要刻意地去製造一個平靜的呼吸,只是覺知在這個嘴唇以上、鼻孔以下的狹窄區域裡,一吸一呼產生的接觸和磨擦。不要給呼吸添加任何想像的東西,遠離想像、遠離幻想就是高度的覺知力。我們的身體可能會產生很多感覺,但不要讓這個感覺拉走你的注意力。
這一次禪坐,你的心注意的對象只是由於呼吸進出產生的這個接觸和摩擦力,不要讓身體的任何地方形成緊張和僵硬,脊柱保持挺直放鬆。我們可以用警覺兩個字來形容覺知力,高度的警覺就是專注。當我們把心放在嘴唇以上鼻孔以下這個地方的時候,會有熱、脹、刺痛,甚至痳木的感覺,有些人還會有像電流流過的感覺。所有感覺是都是無常的,是生滅的,它不會長久。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高度的警覺,知道有一息進來,又有一息出去,有一息很滯澀,有一息又很恬淡、很平靜。
如果你的心非常地煩躁,無法注意呼吸,那就閉著眼睛站起來,站在原來的位置上不要動,站著一樣可以訓練。不耐煩是自然的反應,你會想逃離,會厭倦。這都沒有關係,你可以觀察這個厭倦和不耐煩是怎麼生起來的,是由生理引起的還是僅僅由心理引起的?用自己的覺知力去照顧、去安慰這個厭倦和不耐煩。如果你的心已經開始去浮想聯翩了,已經開始想到寺院外熟悉的生活,開始想聽聽院門外的流行歌曲,你就刻意地加重兩三次呼吸,把呼吸把心輕輕地放在那個地方,讓自己能夠覺知到這個地方產生的接觸和磨擦。沒有方法,沒有手段,不神秘也不玄妙,就是那麼單純地知道你的心已經飛走了,再輕輕地把它拉回來。當身體的某些部位有些緊張,或有些不舒服的時候,你可以把覺知力保持在那個地方,停留幾秒鐘,然後放鬆它,輕輕地動一下,但是動的幅度以不讓你的心離開覺知為前提,以不影響你身邊人的禪修為前提。我們一生中難得有這樣的時間,把雙眼合起來,跟著佛陀,跟著覺者,跟著無窮盡的智慧一起共度。
禪修的另一個要點是學會接納。我們的心因為舊有的習慣,總是像一個電視劇的編劇,不停地上演著各種故事,所以我們要學會接納,就是接納自己已經養成躁動習慣的心。不要怨恨這個心猿意馬的心,它就是這樣的,總是在回憶過去,或者想像未來,就是不願意安住在此時此地。
吸進來,很平靜;呼出去,很安祥;吸進來,很恬淡;呼出去,很灑脫。沒有期盼,沒有目標,沒有想像,沒有幻想,沒有錯覺,只是用我們自己的心去覺知自己的呼吸。如果感到熱,你就觀察這個熱。當我們的覺知只是放在呼吸上,生理的躁動可以成為另外一個與我共存而又不影響我的平靜的感受。它只是一個單純的事物或現象。熱、酸、脹、痛、緊張、壓迫、拘束都沒有什麼不同,它們只是一種感受,當我們離開這裡的時候,這種感受就煙消雲散了。接納你的心已經離開這個呼吸的覺知,不要被習氣所牽領,再升起怨恨、詛咒甚至是沮喪,不要再製造痲煩,接納我們的心已經走失了這個現實,然後再輕輕地拉回來,拉到這個嘴唇以上、鼻孔以下這個狹窄的三角形區域內,讓呼吸經過這裡,平靜、自然、流暢。
現在將我們的注意力放在右手的五個指尖,身體的坐姿、眼睛都保持原有的姿態。把右手慢慢地抬起,覺知到抬起,然後拉回到右肩膀,覺知指尖搭在右肩膀,停留一下再放下去。也可以配合著呼吸:吸氣,抬上來,搭在自己的右肩,停留一下,放下去,吐氣,放開。同時注意保持覺知,注意每一個指節放開的動作。每個人可以根據自己心跳和呼吸的頻率,找到適合自己的節奏。只是照顧好自己,反觀自己,不用去想其他的人,讓心逐步地平靜,在平靜中開發出原有的智慧 ,認知這個 生命的本來 ,認知這個世界 的實相 。動作不要太大,否則我們的覺知就會散失,動作也不要太微細,那樣心也會厭煩,所以要適中,這可以慢慢體會。
感到特別厭煩的人,你就來觀察這個煩躁是從哪裡產生的,是因為身體的原因,還是因為心理的原因。生命中讓我們厭煩的事情,讓我們躁動的事情經常出現,我們不能選擇逃避,逃避的結果是下次類似的情境還會發生。佛法給予我們智慧,我們要靠智慧的力量去降服這些煩惱,降服所有的負面情緒,這樣才能有一個喜悅祥和的人生。
(止靜)
(開靜)
慢慢地睜開雙眼,不要一下子張開。雙手搓得略久一點,然後按摩頭部、前胸、背部還有後腰,覺得酸痛的地方可以多停留幾秒鐘,然後按摩手臂。在整個按摩的過程中我們要保持清楚的覺知,所謂的覺知就是要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每一個動作都要很清楚。
(行禪)
接下來訓練行走中的禪法,行走中的覺知力。行走的時候,雙手可以散開,前後自然地擺動,也可以搭在後邊。它分為四個動作,首先抬腳,覺照腳離開地面的動作,然後平行地踏出,踩實,步子不要太大。我們平時走路的習慣是先抬腳跟,再抬腳尖,但是行禪的時候腳要平行地抬起。大家的動作不能太快,否則覺知力就會散失。把覺知力放在兩腳上,感覺腳的抬起,移動,觸地,踏實。讓呼吸保持自然的狀態。
一般來說,腳尖先落地的人貪的習氣比較重,腳跟先落地的人則近於嗔性。我們要做生命的主宰,不再做習氣、習慣的奴隸,所以要充分地訓練發掘內在的自我。那個原本與佛一樣的生命,就在你的行走中去體驗、去發現、去尋找。禪不僅僅是機鋒棒喝,平常日用中的一舉手、一抬足,每一個眼神,每一個微笑都是禪,所謂「行亦禪、動亦禪,語默動靜體安然」。躁動是禪,平靜也是禪,接受是禪,拒絕也是禪。
做這個訓練最好是赤腳。平行地抬起,移動,平行地觸地,再踏實,體會這四個動作。沒有任何預期的目的,只是單純地覺知自己的行走,覺知每一隻腳的動作,這就是生命的全部。這也是一種修止的練習。修止不單局限於打坐,它的方法有很多種,也可以說是無處不止,無處不定,無處不禪。我們的心經常是被分割成六種方式來認識對象——眼睛看事物,耳朵聽聲音,鼻子辨識味道,舌頭品嘗食物,身體產生各種各樣的感受,最後意念上還有想像,有回憶,有判斷,有邏輯思考。修止的時候,我們就是要把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所執取的對象都放下。在修止的過程中,身體上會升起酸、脹等各種感覺,意識裡面也會充斥著回憶和想像,很難安靜下來,但是它們慢慢都會消失。現在讓我們的心專注在當下,沒有善惡,沒有目標,也沒有價值的判斷,讓它得到一種安寧,這是一種定的修法。在斯里蘭卡和泰國等南傳佛教的國家,都是以這種修法為主。這種修法的特點是先訓練我們的心,達到無我的安止,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「得定」,然後再修習更深入地「觀」——觀察無我。我們今天只是體驗一下定的修習。
這種教法曾經造就了無數的比丘成為解脫的聖人。一個解脫的聖人具有許多美好的品質,他具有洞見萬事萬物的真相、不被假相所迷惑的觀察力;他能夠無條件地幫助他人、服務於人、不求任何回報;他給與他人純淨的、沒有染污的關愛;他能夠接納一切,不分好壞。他沒有怨天尤人,也沒有憤世嫉俗,能夠給別人帶來歡樂和希望。這些特質在我們每個人身上也都完全具備,但是卻被我們的習氣和煩惱遮蔽住了。我們往往以為只有我的杯子才是好杯子,我的尺寸才是好尺寸,所以生命才充滿煩惱。大家來到柏林寺,就是來找尋自我和生命的意義,淨化我們生命中的煩惱和負擔。只有通過我們自己的努力,心才能慢慢地靜下來,煩惱習氣才會漸漸轉化。這個工作不能指望佛菩薩替我們完成,你的心才是你自己的主人。
我們經常認為,生命中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是由於他人的干擾,其實所有的干擾都是來源於自己的內心,但是我們習慣於把責任推給別人,習慣於把平靜的心分成喜歡與怨憎,分成了對立的兩個方面。我們現在可以享受一下這樣的感覺,不必去理會自己是聰明還是笨拙,只是將生命的全部投入到行走中,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一個我,沒有喜愛,沒有憎惡,單純而平靜。
我們的快樂建立在很多外在的條件上,比如說要有物質的保障、要有健康的身體、要有愉悅的心情。但是健康的人也會死亡,愉悅的心情也會變得痛苦,物質更是隨時可能失去。我們要在自己的內心中培養出純粹的寧靜的快樂,不再依賴任何生滅變化的外在條件。恐懼、躁動、憤怒、鄙夷、衝動、激情、貪婪,這一切的負面情緒,都會被我們內在的快樂所降服,所融化。一個不需任何條件就能隨時生活在快樂之中的人,就是一個覺醒的人。
如果能夠完全地投入到當下所作的事情中,那麼無論是在答題的時候、面試的時候,還是複習功課的時候,你都能做到禪修。這樣你才能成為自己生命的主人,才能夠讓生命得到提升。
雙手、雙肩、脊柱要徹底地放鬆,緊張會很累,這樣心就會轉移到不愉快的事情上,如果又無法用自己的智慧除掉這些不愉快,你就會煩躁。我們每一個人內在同樣具有佛陀的品德和特質——慈悲、智慧、包容、謙遜,我們每個人就是一尊正在覺醒的佛。
也許當你有機會在一個空曠的山林中,在細碎的沙灘上,去行禪的時候,你能夠有這樣一個剎那,感覺到自己和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融為一體了,那時你會感恩在生命中經歷的磨難,感恩所有曾誹謗你、鼓勵你、讚嘆你、打擊你的人,不再有怨恨,也不再有紛爭。你願意用自己的平靜的心開啟智慧,洞見所有生命的實相,願意用無盡的慈悲和純淨的愛心去服務他人、幫助他人。
課後答問
某營員 :我們怎麼樣理解激情和平靜的關係,怎麼處理它?
明奘法師:人如果不是經歷過巨大的起浮之後,讓他達到真正的平靜是很難的。在印度佛陀生活的時代,一個男子的一生分為四個時期:第一個是少年時期。在這一時期,每個男子都要去出家。今天,這個傳統在泰國、緬甸仍然被保留下來。古代的寺院不僅教授佛法,還有一些普通的教育,包括社會知識、醫藥知識等等。第二個時期是青年期,在這個階段,年輕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還俗,成家立業,繼續他的世俗生活。當完成了撫育子女,照顧家庭的責任後,他會重回森林進行修煉,以期了悟生命的真理。如果他的修行成就了,斷除了個人的煩惱,那麼這個覺悟的智者會在生命剩餘的時間中遊方行腳,把所獲得的智慧分享給其他人。在南傳佛教的國家,一個人在青年時期被鼓勵從事一些社會事業,因為人類的文明,社會的進步需要年輕人的活力和激情。
我們大家從沒有經歷過出家的生活,難得今天有這樣的機會,體驗一下這種不同的經歷。大家能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這些天的生活中來呢,能不能有這種承擔的精神?我們一生的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自己習慣性的激情膨脹中度過的,所以在這些天中,在這些寶貴的機會中就要儘量地體會如何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。平靜的心能使我們認識到事物內在的本質,不再被假相蒙蔽。
一個擁有一百億美元的人,比如說比爾·蓋茨,把自己的財產全部捐獻出來,他說:「我對金錢是不在乎的。 」 我們相不相信這句話呢?(眾答:相信!)但是同樣地有一個乞丐,每天都要四處行乞,受人冷遇。有一天,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宣布: 「 我不喜歡錢,我對錢財早就看破了,放下了。 」 我們會相信嗎?真正的激情,如果沒有親身經歷過,怎能知道我們會產生怎樣地觸動呢?那些平時所謂的平靜經得起考驗嗎?大家都知道近代的弘一法師,他一生經歷了很多人生的坎坷,感情的波折,經歷了藝術創作的大起大落,最後這些都如同過眼雲煙一般消散了。他的心在激情過後平靜了,真正地安住在一個樸素貧寒的出家人的生活當中。我們看弘一法師的傳記,可以直接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。
某營員:人最好的學習階段應該是在六歲到十五歲之間,而我是在上大學之後才接觸到中國的傳統文化,錯過了最好的學習時間。請問師父坐禪可以提高人的學習能力和記憶力嗎?我現在已經有二十多歲了,怎樣才能保持一個最好的狀態?
明奘法師: 儒家的三字經裡面有一句話,「若梁灝,八十二。」梁灝八十二歲時開始為學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轍也是在二十七歲才開始學習。在禪宗里,西天二十八祖中有一位尊者,八十歲出家,他的老師對他講:「你已經八十歲了,不可能有什麼成就了。」誰知他發憤修行,三年 「肋不至席」,就是說三年間都不睡覺,不間斷地打坐,最後他得到禪法的傳承。
禪是認識自我的藝術,修習禪定,修習佛法,是為了開顯我們原有的智慧。通過念經、打坐、禮拜這種方式,可以讓我們的心平靜。慢慢地,我們的各種能力都會有一個飛躍。記憶力也會突然增強,好像學英語的人都有的一個體驗,學好英語有一個從量變到質變飛躍的剎那,這個剎那一旦過去了,英語就仿佛成為你的母語一樣。記憶力、領悟力、判斷力、邏輯推演能力,甚至包括藝術想像力的提升也都是有這樣一個飛躍的瞬間,但這些都要靠日常的累積。
在清朝初年,有一位國師,叫圓悟禪師。出家前,他一字不識,以砍柴為生,而他悟道以後,名氣很大,當時一些有名望的大儒就來向他請教問題,有點勘驗的味道了。問的什麼問題呢?是知與不知的關係,聖人與凡夫的關係。圓悟禪師說「聖人若知即是凡夫,凡夫若知即是聖人」。這幾個大儒一聽之下,佩服得五體投地,後來就皈依了圓悟禪師,跟從他修習禪法。所以無論是禪法、佛法、還是世間的善法,包括那些能讓我們的心平靜的方法,都是開顯我們內心智慧的一種手段。
某營員 :請問師父你這麼多年修行的心得體會是什麼?
明奘法師:有一次和一個外國的老太太聊天,她臨走的時候問了我一個問題,她說:「我這一次要離開這裡,有一個問題還沒有問你,你認為最大的遺憾是什麼?」我說:「好,拿起你手中的茶,端起我手中的茶,喝茶。」她的翻譯告訴我:「她問明海法師也是這個問題,明海法師也是讓她端起茶杯。」趙州禪師的風範就是「成道者喝茶,未成道喝茶,旁觀者也喝茶。」那這種喝茶的真正意義何在呢?苦、樂自知。有時候,我們一些直接的經驗對自己來說可能是刻骨銘心的,但是沒有經歷的人就無法體會。因為我們各自的性情迥異,背景也不同。同樣體悟的大小也是相對的,比如說幾天前令我很痛苦的一件事,也許今天再想一想,已經煙消雲散了;但在十年前發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偶一觸機,突然領悟到它的真意,它的受用。所以感悟沒有大小,只有存在。
某營員:您剛才在行禪的時候說,我們應該相信自已,那麼做為一個佛教徒,佛的存在與否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?對佛所做的一切儀式,又有什麼意義?佛教的精神是自利利他,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沒有足夠的智慧,該怎麼辦?
明奘法師:我們內在的覺性,是佛;心正而不邪,是法;清淨無染的本能,是僧。我們自心的三寶,這種覺、正、淨通過什麼方法才能發掘出來呢?通過佛陀的經書法寶,通過出家人的言傳身教。經書法寶是教學的工具,但是這些工具要有人教導才能運用自如。出家人和一些修行多年的老居士,以他們豐富的實踐經驗,能指導我們領會經文的義理,掌握修行的方法。我們每個人內在的佛法僧三寶是本具的,但是要通過外在的三寶來喚醒。
為什麼要敬佛禮佛呢?菩薩是覺悟的聖者,他並不需要我們的禮拜和供養。禮拜懺悔,是為了培養我們的慈悲之心,謙和之心。「禮聖者足,見賢思齊也」,我們禮佛贊佛,是希望能學習佛陀的行止,通過生命的實踐,把內在的覺、正、淨三寶開顯出來。希望佛陀給我們做證明,我們在這條覺悟的道路上也要開始邁進了。
用最高貴的頭接觸地面,可以一方面去體會與聖者足跡的親近,一方面去體會與整個的大地的融合。大地涵養了無數的可能性,地球上萬事萬物都是靠土地的滋養,我們也要作育和大地一樣廣闊無邊、謙和樸素的胸懷。
某營員 :有些人一碰面,就引起我的嗔恨心,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?
明奘法師:大家有沒有看過木偶戲?我們小時候經常能看到,戲台上有一個傀儡,提著繩子牽住,不停地牽動繩子,木偶人就做出各種動作。當你在面對另一個人,尤其是一個你不能包容的,甚至有著深仇大恨的人的時候,你可以試試把自己抽離出來,仿佛在空中有另外一個自我在看著這個憤怒的自已。和仇人對立的自我,那是一些不能作主的情緒,是我們的習氣煩惱,我們之所以有輪迴,就是因為被這股業力的力量牽扯著,制約著。這是幼稚的自我,暴燥的自我,失去理智的自我。而那個站在高空中的我呢?是成熟的我,健康的我,保持正常平衡心態的我。
佛法講「空有不二」,相上的有和理上的空高度地融合。那麼,是不是是非善惡就沒有一個準則了?我們講「一切皆空」,是不是說房子燒了就燒了吧,拆了就拆了吧,行不行呢?把這裡拆了,就算和尚不找,趙縣公安局也要追究我們的責任,這是不曉得世間的法則。但是三百年後,這裡會是什麼樣子?可能是更加金碧輝煌的樓閣,也可能是一片廢墟,所以萬事萬物都遵從著諸行無常、諸法無我的原則。如果你能認識到這一點,那麼就知道自他的仇恨對立是沒有意義的。當然這個說起來比較簡單,但做起來確實很困難。這就要真心地懺悔,祈求菩薩的幫助,消解多生多劫的怨仇,消解內心的怨恨。
這可以有兩種方式。一種方式,你可以找一尊和自己最有緣的佛或者菩薩,把自己的心緒、煩惱向他傾訴,不要把他當成高高在上的神祗,當他成你的親人、最知已的同窗好友,向他傾訴,這是一種釋放。還有一種禪修的方法,叫做次第的慈悲觀。先在心裡確定一個比較尊敬又不特別親近的人,然後對他修觀。觀想把自己的慈悲、自己的愛護給予他,使他得到安樂和幸福 。 接下來再對一些陌生的人修觀,同樣把你的慈悲給予他。第三個步驟是對自己親愛的人修習,最後再對自己的怨家仇敵,把自己的功德和利益,自己的善良美好,無保留地分享給他。這是慈悲觀的修法。
某營員 :在寺里的這幾天感覺很清淨安詳,可是回到家裡後如何保持這種清淨安詳呢?
明奘法師: 這恐怕是我們在座所有人都要面臨的問題。在日常的生活中,我們都是受環境制約的。寺院這個特定的環境可以培育我們的慈悲心和清淨心,但是回家之後,這種清淨心可能就會很快消失,在柏林寺的生活都會成為夢幻泡影。那我們該怎麼辦呢?我們要經常回到寺院裡或者優美的大自然中再去充電。根據自己的情況,你還可以在自己的生活中安排一些時間去培養這種心態。培養的方式有很多種,參加夏令營是一種,禪七法會也是一種,念佛也是一種,也可以到空曠的自然中去冥想、去散步。
某營員 :您剛才在訓練覺知力的時候,我感到身上非常難受,應該怎麼辦?
明奘法師:當我們觀察比較深入一點的時候,就會產生感受,這個感受有時候會非常難受。有一次我在打坐時,感覺好像有很多的針同時從身體裡面往外散,疼得簡直無法忍受,我真想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些針,但是我沒有,因為我知道它只是種感覺。在這種時候,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持住你的心,難受也不要躲避,直接地去觀察這種覺受,不需要任何的反應,也不要有任何預期的目的,放下喜歡和厭憎,只是單純地觀察它。也有的人會感到挺愉悅,好像我也沒有了,妄想也沒有了,瞌睡也沒有了,但是這個時候也不要貪著,還是單純地觀察這個覺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