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任美國芝加哥大學神學院院長、現在主持日本立正佼成會佛教研究所的正因教授(Dr.Gene Reeves)九月底結束北京大學訪問教授課程。離京前夕,正因造訪了龍泉寺,並與寺院法師暨常住義工座談。正因長年居住日本,對《法華經》頗有研究,在座談中,他講述個人習佛經歷並對《法華經》、日本與美國佛教現狀作了介紹。
正因教授是日本立正佼成會國際顧問,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十幾歲。在龍泉寺法師的介紹下,參觀了金龍橋、大雄寶殿、觀音殿、地藏殿及舊大殿遺址等。正因教授對建築很感興趣,當他聽說龍泉寺是一座遼代寺院遺址重修而成,某些磚石還保有遼代風格時,他伸出手去觸摸牆壁上的磚牆,仔細地感覺著:哪一塊可能是遼代的,哪一塊可能不是……
在參觀完寺院之後,正因教授表示他對寺里的觀世音菩薩最感興趣。「觀世音菩薩」的聖號,在中國、日本、韓國,是無人不知的。為什麼觀世音菩薩會受到廣大民眾的信仰呢?佛教中的菩薩非常多,釋迦牟尼佛說《法華經》時,在座的菩薩固有八萬之多,就是代表性的也有十八位大菩薩。
在這十八位大菩薩中,有些菩薩,不但沒有人供奉、持誦,簡直都很少有人知道。然而觀世音菩薩,卻成為人人所知,人人所信的標的,這是什麼道理呢?佛教中有一部偉大的經典,名叫《妙法蓮華經》,這部經可說是敘述釋尊本懷的一部經,而現在所講的《普門品》,就是此經中的第二十五品,為《法華經》中二十八品之一。
在自我介紹的時候,正因教授說自己是個「奇怪」的人--出生在美國,生活在日本,卻愛著中國。「上個周日,我在香港,訪問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眾的道場叫『志蓮』,它被稱為是香港的新區。在那之前的兩個星期,我在東京參加國際佛教聯合會,他們讓我談談中國的佛教。我用幻燈向他們展示了中國,中國在經濟上是如何發展的,也談了北京、五道口,特別是北京大學和大學生。
今年春天,我在北大做訪問教授,我給研究生上的一門課是《法華經》。我是個佛教徒,我很喜歡《法華經》。它告訴我們,佛教是對每個人的,不是只對中國人、日本人或韓國人的。那些弘揚佛法的人有責任將佛法傳播給所有的人、其他種族的人,不僅僅是中國人,美國人或日本人。我想龍泉之聲的英文頻道起到了這方面的作用。希望你們告訴世界的不只是在這個寺廟裡做什麼,而是讓不懂中文的其他的人--懂英語的人,了解佛教是什麼。
所以,我祝賀你們生活在一個美麗安寧的寺院裡。但是我希望你們在發展寺廟的同時,不只是和世人分享一些寺院的照片,更重要的是要和世人分享佛法。我有種非常強烈的感覺,這裡的人能夠把現在做的弘傳佛法的事做得更好。」
談到日本佛教的時候,正因提到:「在日本,傳統的日本佛教徒,比丘、比丘尼,幾乎所有的佛教徒,他們關心的只是葬禮,人死後的事。所以如果一個人的父親死了,他就會到寺廟裡去請出家人給做佛事。他們不知道佛教是什麼,唱誦經典都是寺院裡僧人的事。這跟中國非常不同。」二戰以後,日本從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,大量的在家佛教徒的組織出現了。
這種在家佛教徒的組織和寺廟是分離的--如果一個家庭里有什麼人死了,那麼他就去到傳統的寺廟裡;而在家佛教徒的修行和佛法的學習是在這些組織里。現在日本最大的一個在家佛教徒的組織有六百萬的成員。他們試圖將佛教普及到兒童、年輕人、家庭主婦、老年人等各個年齡階層的人,以及將佛法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。
他所在的東京佛教聯合會,裡面的人都是非常虔誠的佛教徒,他們與其他宗教團體合作,為了世界和平,為了他人的幸福快樂非常努力地工作著。東京國際佛教聯合會裡的成員有美國人、加拿大人、印度人和斯里蘭卡人,但主要是日本人。聯合會裡有個美國人曾到過台灣,但沒到過大陸。聯合會的大部分人沒有到過中國大陸和台灣。東京國際佛教聯合會是日本最大的佛教組織「立正佼成會」的一部分。
「也許你們覺得你們很了解日本。日本文化是由中國唐代傳到日本的。但大多數的日本人並不知道中國的情況。日本佛教徒很想知道現代的中國,尤其是中國佛教徒是什麼樣子的。」正因教授走過了中國東部沿海的部分省市,北從哈爾濱,南到廣州。他告訴他東京的朋友,「中國的寺院非常繁榮。在很多地方,有很多人都去寺里。」他的朋友問他:「為什麼中國人要去寺廟裡?他們去那幹什麼?他們有多虔誠?」
正因教授回答說:「也許他們自己也不真正明白。就像美國人去教堂,日本人、中國人去寺廟裡,人們會有很多不同的理由。但我的印象是,在中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真誠地信奉佛教。」
至於,佛教在美國的情況。正因教授說:「在美國,有很多中國的寺廟。我有個很好的朋友,是紐約一個中國寺廟的出家人。我們是在去年的世界佛教論壇認識的。她說,美國或者說是西方最大的寺廟是佛光山的西來寺。日本的禪宗在美國也很盛行。在加利福尼亞有越南廟。在我居住的芝加哥有韓國寺廟,日本的禪堂和一個中國寺廟。但是,如果你去西來寺,你會發現去那裡的的人,98%是台灣人,沒有大陸來的,也沒有德國人、美國人。如果你去韓國的寺廟,那裡幾乎98%的人來自韓國。你到了日本的寺院,同樣的情況,都是日本人。所以亞洲佛教徒按照不同的『背景』是彼此分開的。」
問:您出生在基督教的家庭,您是如何成為一個佛教徒的?什麼因緣使您喜歡並翻譯了《法華經》?
答:我也不知道,不是很確定。你熟悉《法華經》麼?你記得第二十七品麼?講的是關於國王和他的王后,還有兩個王子的故事。兩個王子勸說國王皈依佛陀。國王皈依以後,他對佛陀說,我的兩個兒子是我的好朋友,他們幫助我看到了我以前不能看到的東西。我自己也是這樣,我有兩個好朋友,兩個日本人。他們幫助我看到、理解了《法華經》的重要性。
《法華經》是一部非常精彩的佛典。西方人同樣需要知道這部經。不僅僅是中國人,不僅僅是日本人,所有的人,包括西方的學者,西方的普通人同樣應該知道。我覺得它是一部非常好的詮釋佛法的經典。
二十年前,我還在芝加哥大學任教,我遷居到日本,學習《法華經》。因為我希望西方人也能夠分享《法華經》。到日本以後,我就到台灣的佛光山,也到上海的一些寺廟去分享我的體會。我分享的其中一點是關於翻譯工作。西方學者將佛經從漢語翻譯到英語,他們是為了其他的學者翻譯的。所以他們的翻譯非常複雜,保留了好多術語。
我希望讓普通人都能分享到佛法,不僅僅是學者,而是辦公室職員,護士,醫生……都能分享到。所以,你的翻譯要通俗易懂。當我教授《法華經》的時候,我並不要求人們放棄他們自己的宗教信仰,變成佛教徒。你應該放棄伊斯蘭教,成為佛教徒。
我告訴人們,這本書可以對你的生活有所幫助。無論你是基督徒,還是穆斯林,無論你信仰什麼,這些都不那麼重要,重要的是,這本書裡的教授是對整個人類說的。《法華經》裡一個中心的教授是你,所有我們這些人,都有成佛的能力。你有能力使自己更平靜、安詳。你是不是佛教徒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理解佛陀的教導並去實踐它。對我來講,你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,關鍵是用什麼方法去實踐佛陀的教導,這才是我要竭力告訴大家的。
問:「中韓日三國友好交流會」 今年是第十一次召開,類似的跨國會議對於各國佛教徒的溝通、相互理解有何幫助?
答: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,這是一個發展方向,東亞的佛教徒能夠彼此增加了解、溝通。但是還不夠,它應該能影響到更多普通的人。在美國,亞洲的佛教徒彼此不來往。芝加哥比紐約好些,因為芝加哥有最大的西方佛教協會,那裡有中國人,日本人,韓國人,越南人。這是各國佛教徒走向聯合的第一步。
佛教是對每一個人的,所以這個會議是個好的開始。各國佛教徒之間的主要障礙是語言,韓國人不理解中國人,中國人不理解韓國人。所以,英文的佛教網站可以跨越這個障礙,增進各國佛教徒的互相了解。
問:你是從一個基督教的家庭里長大,又是個佛教徒,你能不能談談對各宗教的看法?
答:我覺得,就我所了解的宗教,包括佛教,都是對人類有益,有幫助的。佛教對人的教育,所謂佛性的教育,可以以其它的方式和語言來表達。我們每個人都有能力成為有價值的人。
《法華經》是一部非常好的經典,但基督教里也有些東西,我覺得是很重要的。我來自美國南部,美國北部的人比較富有。美國南部大多居住的都是黑人。下一屆美國總統以前是那個地方的人,是我的鄰居。那個地方的孩子,大多數的孩子,58%的孩子都沒有父親,甚至他們的母親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。他們生來就認為自己的生活是無望的,根本不會有什麼改變。
因此他們經常製造痲煩,吸毒等等。著名的基督教牧師傑西瀠克遜(Jesse Jackson,1941─ )到了南方許多地方去幫助那些黑人。非常簡單,他教給人們說一句話--「我是個大人物,我是個大人物」。就是說,我的生命是重要的,我生命中所做的事是重要的。
我想,也許傑西瀠克遜從來沒聽說過《法華經》,但他也是在教授同樣的道理。我們現在談的是基督教、佛教,但是我相信,我們同樣能在其他的宗教里找到對人類很有價值的東西。你同樣能在《法華經》裡發現不那麼理想的東西。比如說第二十三品,是關於燃指、燃臂供佛的。
因此,在中國有很多出家人燃指供佛以示虔誠。也許這不是一種健康的修行方法。還有燒戒疤,也是來自《法華經》。我認為佛教徒的虔誠應該用幫助其他的人來體現。我要說的是,從任何一個宗教里,你都可以找到精彩的東西,有利於人類的東西,但你也可以從中發現不很完美的部分。
正因教授(Dr.Gene Reeves)簡介
出生於美國東北部的新罕布夏州,今年75歲。他曾獲新罕布夏大學的心理學學士學位、波士頓大學的神學碩士和埃默里大學的宗教哲學博士學位。六、七十年代,他曾在公民權利和反戰運動中與馬丁 路德金共事。
在1989年去日本之前,他是倫巴神學院的負責人、名譽退休教授,芝加哥大學神學院的教授級講師,並在Meadville Lombard 大學教授佛法。到日本後,他主要從事教學和寫作。期間,他將《法華經》和其它兩部經典翻譯成英文。
最近出版的一本書是關於《法華經》的散文選集--《法華經,一個佛教萬花筒》。他是東京國際佛教聯合會的發起者之一和顧問組織者,同時還活躍於不同宗教間的對話和各種團體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