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教的生命態度——2009年9月12日晚與北師大CET留學生座談錄音下載奘師:你們漢語都厲害。這次大衛沒有來,是吧?誰領隊?你哪個國家的?(我是美國的,我是CET大學的。)剛好趕上我別的禪修課。下午你們去抄經,我又接受一個挪威的訪談。接待的我嗓子都有點痛。他們訪談我的題目,五個問題。就從全球變暖,主要是就戈爾副總統那個《最後的危機》,中國佛教怎麼樣看待這件事?中國佛教有沒有作為,有沒有一些對治的方法?從環保的角度來,蠻有意思的。(那你是怎麼回答的?)奘師:我的回答很多種,他們會整理出來,有文章公布出來。你們是一個學期還是一年在中國?答:有一學期,也有一年的。奘師:你是哪個大學的?(明德大學。)美國的佛教,應該禪修中心很多。去過沒有?(沒有。)那去過美國的中國寺院嗎?(沒有。)(我來自韓國。)我們這個廟有點像韓國電影《春去秋又來》裡的那個小廟。(你看過這個電影?)我看過不止一次。(為什麼?)我很喜歡,喜歡他的畫面。(裡面的故事呢?)故事也還可以。但故事稍微有點淡。(為什麼?那春夏秋冬代表什麼?)佛教的輪迴嘛!春夏秋冬,結尾又是春天又開始了,小孩子又開始了。(那代表了他的人生,命運?)奘師:既不是人生,也不是命運。是佛教的一切存在的生命也好,物質也好,一切的東西叫成住壞空的四個階段。成,就是相對穩定的。(那這個電影告訴我們什麼嗎?)這個電影,是更多的啟發性。沒有明確的主題。(那啟發我們什麼?)啟發你思考生命的問題。你看他本來出家,但是禁不住誘惑,然後出去了,殺了人,回來又要反抗,但是又能主動的接受,到最後醒覺過來,甘心的接受這一切享受這一切。這也是任何一個命運,不管你怎麼走,這個階段都是要面對的。(您認為,最後的情節是他的妻子還是……)不是他的妻子,就是以前來養病那個女孩子。她把小孩子丟在這裡了,後來掉在湖裡凍死了。問:所以,這個是不是她的報應?奘師:也不是報應。你付出什麼就收穫什麼嘛。這個用「報應」一詞來說,太消極又太機械。(是因果報應?)也不是,是作用力與反作用力。你是哪個國家?(中國的。)我說呢,有一次一行禪師來中國,本來十七個國家都有。以色列的、德國的、法國的、美國的加拿大的澳洲的,後來又來了一群人,我就用蹩腳的英語跟他們說,該吃飯了。後來,他們跟我說是越南人,我用蹩腳英語說了半天,最後他說,我是越南人。大約是在97年。一行禪師在美國很有影響。美國中學的語文課文里有一行禪師的文章。所以他很有影響力。不光是這個電影,我推薦大家看很多的電影。甚至不是佛教電影,在我主持的禪修課里,我都推薦他們去看。(什麼電影?)像《黑客帝國》、《狼羊物語》……,看過嗎?是個卡通片,一個狼和一個羊的故事。韓國有《五歲庵》、包括戈爾的《最後的危機》,全球變暖的。現在他們那個水平還沒有到看《西廂記》、《桃花扇》、《牡丹亭》那個程度。所以不給看這些。等到能夠看這些當成修道的、修行的電影的時候,就開始讓他們看純粹言情的,現在還不行。很有幫助。比如說,你談過戀愛嗎?(算是。)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?當你愛意充滿的時候,你看到什麼是否都充滿了愛意?是吧?那個時候,你看到什麼都美好。在那個時候,激活了你最柔軟的東西。所以,以這個心態理解《金剛經》說,一切法皆是佛法。能明白嗎?誰來解釋一下,他們聽不懂,就參與不進來。(學員代作翻譯):就是,當你特別的喜歡一個人,你和她一起出去,你會覺得天特別藍,你會覺得,即使身邊別人對你做很多事,你都覺得對你是很好的。哪怕別人罵你。奘師:所以,看那些電影都沒問題,它都是在講佛法。問:是不是所有的宗教都會有觸動我們心靈最柔軟的部分?基督教是這樣子,而不是佛教所獨有。奘師:不光是宗教。藝術也能觸動你。當你的眼睛在佛法里的時候,一切都是佛法。問:那我們不能總看電影。在現實中,比如說,我遇到一個人,我真的不喜歡他,這時候我該怎麼辦?我的心裡會討厭他,這樣對我自己也不好。那用什麼佛經里的方法來告訴我這些?奘師:佛教在這方面,專門有一個修習的方法,叫四無量心。無量,沒邊際的。慈悲喜舍,四個字。有一個階次的。第一步,修慈。先要拿一個對象,這個對象,你要尊敬,但是沒有過多的愛。不能拿你的父母,不能拿你的戀人,因為你對他們的愛太多,修不起來。但是你要尊敬這個人,對著他修慈觀。就像媽媽對待嬰兒的心給激活了。第一步過關了。第二個,找一個不相干的人。比如說,你在電視裡看到一個非洲的人很痛苦。你就在這兒對著這個人,不是掉眼淚,是修。是要禪定,坐著修的。不是在理性上說服自己。第三步,找你愛的人修慈觀,第四步就找你恨的人。你看,慈無量心就有四個步驟。第一個尊敬的人,第二個不相干的人,第三個愛的人,第四個就是恨的人。然後,悲無量心,又是四個次第。喜無量心,舍無量心。16個步驟。如何來化解自他關係?因為無論男女無論父母無論誰,只要人跟人交往,必定有喜歡、討厭、無所謂的,這三個關係。任何人都不能避免的。包括對動物的也一樣。儘管說,天賦給生命的權利。但是蚊子,你就是討厭它。蟑螂,沒惹你沒傷你,你就是煩它。但是對貓狗,除非極端討厭的,一般會搖尾巴的,你總是忍不住會摸摸它。這個是沒辦法的事。所以,你總要有討厭的、拒絕的和無所謂的。所以,佛教不是說一味的要愛或一定要恨。要轉化恨為愛,轉化愛提升為無所謂的。奘師:看來主持人很重要。大衛在這兒,嘴巴不停的。他會有很多的問題,根本不讓我閒下來。問:佛教如何看待這次爆發全球經濟危機?奘師:這個問題年初我在很多場合回答過。關鍵是,如何面對活的更舒服、更便利的發展。發展嘛,要物質越來越多,每家都有十輛車,每個人都有直升飛機,每人的石油永遠用不完,這是發展。但是同時還要看,人的內心到底有沒有滿足的時候。你有了一輛車,就希望有第二輛車。去了十個國家旅遊,就希望到三十個國家去旅遊。地球走遍了,就希望去月球。月球厭煩了,上木星。所以中國有句俗話:人心不足蛇吞象。這個經濟危機不是上帝懲罰人的,是人沒有處理好欲望和物質之間的關係。(那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,有對策嗎?)奘師:有對策。首先你要珍惜已有的這一切,不要去抱怨。包括危機,都是生命一次獨特的學習的機會。(可是您剛才說,人性就是這樣子。那我們不可能改人性,那不是不能改變了嗎?)奘師:不。如果人性不可改,那人性首先是建立在獸性上的。按達爾文的進化論,人首先是動物。那麼按中國最原始的觀點,食和色嘛!食,就是解決吃飯生存問題。色,就是解決傳宗接代問題。如果每個人都按著這個獸性去發展,那徹底的社會就要崩潰了。所以,人性本來就具備了獸性、人性還有神性和佛性,都有的。所以,教育也好宗教也好,哲學也好,藝術也好美也好,無非就是如何讓美的東西,神性的佛性的更好的發揚光大。魔性的、獸性的惡的東西如何規蔽,讓它越來越小。否則,你的教育、法制是沒有用的。佛教不是這個態度。佛教是一切來激昂人的神性的、佛性的都是好的。但是一切膨脹人的過度的欲望的、獸的欲望的和魔的欲望的,違反人類最基本的生活準則那些個,無論以什麼名義什麼方式進行,都是佛教反對的。(那你覺得有些人,他們的獸性改不了嗎?)奘師:不會的。我推薦你看一部電影,周星馳演的《濟公活佛》。看過沒有?(有人答:看過。)一個九世乞丐、一個九世妓女,一個九世的殺人魔王。濟公活佛本來是十八羅漢之一,降龍羅漢轉身,下到人間來。然後就跟張曼玉演的九世妓女,吳孟達演的九世乞丐,演那個惡人是誰,我沒記得。那他終於用他的行動感化,九世妓女最後去賣豆腐了。(可是你剛才說,這些惡人與發展的獸性是有關係的。)奘師:不是,發展是跟人的欲望有關係。佛法把欲望分成三類:一類是善良的欲望;一類是惡性的欲望另外一類呢,比如說渴了我就想喝口水,困了就想倒下睡。這叫無記性,非善非惡。(那你怎麼化為善呢?)奘師:佛教這些方面非常科學。怎麼樣呢?就是這樣來界定的。凡是對自己有利,對我有利對所有人都有利的,這算是善的。只對我自己有利,對你們都有害的,這是惡的。就這麼簡單一個區分標準。如果說,既利我自己也利你利於大家所有人,這個就是最好的善。它是有一個標準的。(那如果是對很多人很好,可是也對少一部分人壞,那是什麼?)奘師:佛家的態度是這樣的。比如說這個山,土石流要來了,我們是等著傻乎乎的被淹沒呢,還是能救出一個是一個呢?(可是,比如說北京發展現代化,很多老的四合院、胡同都被拆掉,那怎麼面對想保留的文化和發展的進程?)奘師:這個問題,不是我擅長的。所謂不是我擅長的,就是沒有辦法,作不了決策。我眼睜睜看著很多的古胡同被拆,沒有用。我拿著生命去捍衛,我說,你拆了這牆,我去自殺上吊,也是沒有用。因為中國太大了,被毀掉的東西太多了,這個是毫無辦法的事情。(那你有建議嗎?)奘師:我的建議很多。可是人微言輕,沒有用。所以,在這種情況面前,舍一人而救一家,舍一家而救一城市。(那你覺得這值得嗎?)奘師:包括美國也一樣。推薦大家看《拯救大兵瑞恩》,拯救大兵這個電影獲得很多獎。我們都覺得中國的觀念是,這一個大兵死了就死了,不會去拯救他。但美國的價值觀念就是,這個人必須要去救,哪怕救他一個人再死一個連的人,也要救他去。這是一個中美的價值觀念問題。但實際上,包括美國也一樣。還有一個更高更全面的衡量,幹嘛?還是舍這一個人保存一個連。在越戰上,在朝鮮戰場上,包括現在伊拉克阿富汗的戰場上,一樣的。救這一個人,結果要死十個人,作為指揮官也好,作為最高決策者也好,他一定會放棄。所以《拯救大兵》只是個電影,是藝術家從個體自我的尊嚴上倡導的,而不是決策者執政者的那個思路。所以還是一樣的。(那如果是對自己國家有利的事情,但是對別的家庭或者陌生人有害的事情,這種算是善的還是惡的?)奘師:這個就是善中有惡,惡中有善。不能拿單純的善和惡來區分。(我想換一個話題。我看到法師您在用雀巢的杯子,然後寺廟裡還有空調。我不反對僧侶和宗教的世俗化。但是,比如說少林寺,過度的世俗化,您有什麼看法?)奘師:去年北京《競報》採訪我,專門這個問題的看法,專門少林寺只有商只有拳而沒禪的現象.幾年前也都有訪談過,我都有公開的回答。我是很反對,他甚至是已經傷害了佛教。社會分工是很嚴謹的。讓和尚、宗教的這些神職人員整天跑到歌舞場所去,就不對了。整天讓和尚們去人民大會堂開會,再榮耀的事也是挺悲哀的。明朝朱元璋的兒子燕王朱棣成了事,他身邊的國師俗名姚廣校,法名道衍。你去故宮紫禁城,整個紫禁城的設計者是道衍禪師,實際上真正的設計者是和尚。那燕王朱棣在北京,成功的把朱允文……,叔叔奪了侄子的權力之後,又遷都到北京。他遷都之後,做了幾件事。一是修了永樂大典,編典。這個一定是在太平盛世,國庫充盈才做的來。遷都,你就想,搬個公司搬個家都要丟很多東西。沒有錢是做不來的。所以,燕王朱棣很厲害。遷都,從南京搬到北京,修典,又鄭和下西洋,那艦隊多少人哪?都要靠經濟來支撐。那個時候,中國明朝的國民經濟總值占了全球的,超過33﹪。就像現在美國的經濟,占全球經濟的33﹪一樣的。誰掌握了這個,誰就有話語權。道衍禪師他的妹妹也出了家,他也出家。他的妹妹就覺得整天跟著燕王在一起,就認為他背離了做僧人的本份。跟他不見面。(剛才你說他設計了紫禁城,他是根據什麼設計紫禁城的?)奘師:他既是個謀士,又是個天文學家,同時他還是個建築家,同時他還自己寫禪宗的文章。問:今天下午打坐的地方,看見了一句話:馬克思說,辯證法已經在佛教中得到了實踐。奘師:這不是馬克思的話,是恩格斯的話:「古希臘人和佛教徒早就把這個辯證法演繹得很精緻了。」(對。)因為馬克思也不是坐在大英圖書館裡閉門造車憑空想出來的。他也從前人的智慧。包括恩格斯跟他在東印度朋友的通信,了解了印度、了解了東方佛教的思想。通過書信往來,在《恩格斯全集》裡有。問:那您覺得宗教和馬克思主義矛盾嗎?奘師:今天中午,我在接待政府的一些人。我們聊起天很有意思。馬克思共產主義是什麼,你描述一下。問:就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態,夜不蔽戶,然後每個人都按需分配不是按勞分配,不用勞動。奘師:恰恰相反。各盡所能在前,各取所需在後。必須要勞動。你不盡本份,怎麼可能上來就享受?所以,大家都錯誤的理解了馬克思主義。各盡所能,就是你該做什麼必須要做什麼。不是不勞動,不勞動者不得食。那現在我們看看瑞典挪威丹麥,是不是有點接近這個了?是吧?一個是在物質極端富裕的狀態。另一個就是徹底的物質極端貧乏。兩個極端。僧團早就做到共產主義了。佛教的僧團呢,起碼是有具體的精神、物質、道德、生活軌範、言語、思維和財富的準則,叫六和敬。僧團早就實現了共產主義,就是「各盡所能,各取所需」。所以,在物質的極端貧乏可以實現,在物質的極端富裕也可以實現。(也就是說是可以實現的?我們的物質現在是越來越豐富了。等達到一定程度了,就可以達到共產主義了?)奘師:但是,從剛才我們說的經濟危機的話題來談,人恐怕永遠也不可能達到真正的富足。每個人都像比爾•蓋茨一樣富有,這個世界就沒有死亡了嗎?這個世界就沒有戰爭了嗎?沒有瘟疫、地震、水災了嗎?人只要面臨死亡,所有的物質都無足輕重。把你放在沙漠中,你身價三千萬個億,不如一杯水重要,是吧?所以人只要還有死亡的現象存在,還有地震、土石流、山崩、海嘯、冰雹暴雨,只要有這個現象,你所有的物質只能解決相對太平時代的活著的需求,活得好一點。但是根本性的問題,你沒辦法解決。(那為什麼您說「僧團」已經達到這種境界了呢?)奘師:因為共產主義各盡所能,各取所需。(但是他們也有生死啊。)所以你要真正來體驗,最好來出家,體驗一下才行。否則的話,批評佛教的,也是隔靴搔癢的批評,批不到點子上。有些捍衛佛教的,他也是盲目信仰,沒有真正體驗。問:我也曾經參加過這樣有關的活動,也是在中國。但是,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活動有什麼意思.有很多鳥,那些鳥在鳥籠裡邊。鳥籠很小,但是鳥很多很擠。然後,有人,大部分是佛教徒,圍著它們走,然後一直重複「阿彌陀佛」的名字。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,兩個小時之後,他們就把那些鳥放開了。但是呢,因為鳥可能沒有水喝,或者太擠,很多鳥在那邊死了。我當時想,這個活動到底有什麼意思?奘師:殺生害命唄。問:你覺得這個做法是對的還是不對的?奘師:你們找2005年7月5日或7月6日的《北京晚報》或《北京周報》,很多報導。有一堆佛教徒,當然,報導里沒有直接指明是佛教徒。拉了一麵包車的,那時候北京還是「面的」多。在動物園裡放生,全是蛇。三天。因為那些蛇都是家養的蛇,沒吃的,把船上的遊客都嚇得掉到水裡了。放生的人都跑掉了。只有那個麵包車的司機不怕蛇。所以幫著展覽館抓回來。所以佛教徒的很多放生,名為放生,實為放死。他歪曲了佛教不殺生的本義。問:那對這樣的佛教徒您有什麼建議?奘師:這樣的佛教徒我沒有建議,他們不聽我的。我有很多的建議,在我的文章里部落格里都有。他們不聽,沒用。問:那應該有什麼報應呢?奘師:那誰知道呢?那是他的事,不是我的事兒。問:那是否在佛教里是不可接受的?奘師:在佛法裡邊,是不可接受的。但是在佛教里,卻是一個很熱門的形勢。問:那肯定在佛教徒裡邊有一群是假的,或者是不稱職的。奘師:不是。他們從佛教徒的角度出發,佛教徒分了幼稚園水平的、國小水平的、國中水平的、高中水平的大學水平的,他們是在不入門水平的。他認為很稱職,但真正跟佛法不相干,甚至是徹底在歪曲佛教。(那這類佛教徒比例大嗎?)喔,蠻大的比例。問:像美國,現在佛教也是越來越發達。我本來開始學中文的原因,就是因為對佛教感興趣。但是我來到中國後,發現美國的佛教和中國的佛教很不一樣。去美國佛教的廟和中國的廟很不一樣,跟美國的佛教徒講話和中國的佛教徒講話也不一樣。奘師:你能說說差別嗎?(美國佛教徒吃素,中國的佛教徒大部份不吃素。而且,對人也不是很寬容。還有,在美國的佛教大部分講思維。但是在中國,好像講的很多是生活上一些傳統呀,形式上的。)奘師:我記得2001年在湖北辦一個夏令營。其中有一個武漢大學的學生在逼問我,你們說沒有儀式,那就不要升旗儀式。我就把他拽上來。一面是佛教的五色旗,一面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。我說,你看過新聞聯播嗎?看過。升旗降旗你看過嗎?看過。升旗降旗是儀式還是不是儀式?他說,是儀式。但是有誰說是迷信?所以,中國是從孔子開始,對周公的禮儀的讚嘆開始,就奠定了一種禮儀化的生活方式。這種禮儀化的方式,普及到方方面面,包括中國漢傳佛教這整個的修行生活方式,都是被中華文化禮儀化給改造過的。真正釋迦牟尼的生活方式非常簡單:一沒有寺廟;二沒有佛像;三沒有這個那個過多的東西。非常簡單。早晨托缽乞食,吃完飯就打坐。有問題在一起探討,沒問題各自去休息。就這麼簡單。所以,現在到泰國緬甸去,還有很多的僧人和寺廟。第一沒有廚房,托缽乞食嘛。二沒有佛殿,三也沒有佛像。就幾棵樹,一堆沙子。就近的僧人半個月聚在一起,研習一下戒律。半個月後不見面了。這是釋迦牟尼原始的、非常簡單的。為什麼說在佛教里,共產主義早就實現了?就這麼簡單。到今天也維持這個狀態。但是來到中國,就是太形式主義。我們寺廟的建築規格是跟皇宮建築一樣的。那念經的方式跟皇帝早晚上朝的方式一樣的,這完全是皇帝把和尚請為老師後,用王權改造了佛教。這有幾個關鍵性的帝王:南北朝時期的梁武帝。過去漢傳佛教也不吃素。梁武帝三道聖旨。自己在宮廷里推廣吃素。所以,吃素才開始普及。以前唐朝的時候,禪宗的寺廟都沒有佛殿,只有法堂。法堂就是類似大學圖書館裡的階梯教室。只有一個小鼓,幹嘛的?集眾的。要講課了,一敲鼓,大家都來了。那現在寺廟整套這些格局,基本是元代留下的。忽必烈請了八思巴做了國師。根據藏文創立了蒙古文字。因為元朝是大國嘛,忽必烈就特意的想去中國化去漢化,所以,他的官員里色目人、伊朗人,伊拉克人,包括法國人,哪裡的人都有。包括現在我們禪宗所使用的百丈清規,不是唐代百丈禪師的原文,都是元代改編過的。問:可是說到形式化,您上邊的書擺放得很漂亮。我不知道您和您的弟子們看不看,但是裝飾得很漂亮。這樣的生活,您很喜歡,可是我覺得它很形式化。奘師:不大習慣,很不習慣,非常的不習慣。我住過的寺廟沒有一百個,也有八十個,沒有一個讓我喜歡的,包括我自己的。這次回去。如果你感興趣,可以看看我的文章我的想法,我一直要建一個沒有寺廟的廟。我一直想要建一個簡單的人心的、文明的現代的、國際的、原始的自然的,而不要這些。我算是2007年7月1日來到這裡,來這之前跟你看過的其他寺廟一樣,很簡陋。水泥台子占到這兒。來的人就站著也已站滿了。灰塵、上邊的蛛網,有這麼厚。(你的意思是,不需要去刻意的追求環境的艱苦,對嗎?)奘師:對,你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了。剛才我看《手機報》,說南非84公里,用寬頻傳輸3G多的一個東西,結果用了兩個小時傳輸了還不到4﹪。最後沒辦法,那兩個公司乾脆飛鴿傳信,把SD卡綁在鴿腿了,花了兩個小時零四分鐘,飛過去了。笑死了。已經二十一世紀了,你還讓回到那個,開歷史倒車……。所以,宗教的原教主義很可怕。問:什麼是佛教教給我們最重要的東西?奘師:就是三個關係。自我關係,自己,一個人活著,身和心要和諧,這是最本位的。第二個,就是自他關係。自己和他人的關係。第三個就是人類和自然的關係。佛教所有的關係就是這三個關係。(自然,我們的環境?)對,河流草地山川。問:我們住在城市裡,沒有機會接觸更多的自然,怎麼來處理這種?只能很少很少的。比如,我只能在家裡養一盆花。奘師:那我問你,城市是不是自然的一部分?人類的第一部分法典,是在城市裡出來的還是在鄉下出來的?你再怎麼討厭城市,再怎麼討厭鋼筋水泥,它也是人類的一部分。所以你不可能把所有的樓房都拆掉,都回到鄉下住,你只能接受它。首先要更正一下。我們要田園牧歌,就像福斯特的小說《看的見風景的房間》。實際上,人是來自於泥土,回歸於泥土的。無論是土葬水葬還是火葬。所以,我們說的「自然」,更多的可能是鄉土。這樣的認為是自然的。問:如果在生活的時候遇到困難,或者面對死亡的時候佛家的看法是怎麼樣?奘師:達觀的。那天哪個徒弟給我發了一堆的簡訊。最後問,師父,跟你學禪結果是什麼?我說,活著,等死。他說,那誰都是等死,我說,「開心的活著,開心的等死。」這是佛教的態度。生、死是一個白天和黑夜的關係,生是拳頭,死是手掌。它是一個,不是兩個。所以,佛教對這個是很開心的。佛教對困難的態度也是非常有意思。享受它而不是詛咒和抱怨。當你享受的時候,也就是你一旦享受你經歷的這些東西了,它不成為困難。那困難再多也不怕了。問:如果我很努力的想要去做一件事情,但是我沒有成功,之前的努力全是白費了。那我該如何調節這種沮喪?奘師:我推薦你看一本加繆的小說,《西西弗的神話》,存在主義的代表作。西西弗幫助人類獲得智慧。所以被罰推大石頭上山。推到頂上滾下來,再去推再滾下來。就被處罰成這樣。每次都很沮喪,好不容易上去了,連剎那都無法停留,這是一個人終極的窘境。你去看看那個小說,他是如何擺脫人的這種詛咒的。問:您剛才說佛教很達觀,面對生死很坦然。我覺得還是有很多人害怕死亡的,因為他們更留戀現今的這種生活。那您認為佛教是不是幫助人們去尋找或者追求到這種永恆?奘師:佛教是這樣的。佛教實際上不是一個宗教。它既沒有一個嚴格的教主,也沒有一個神創說,更沒有一個永恆的東西。佛教是一個認知世界生命的一個方式而已。你從這個角度來看待佛教,可能好多問題一下子就理解了。也就是說,佛教揭示了幾個基本的自然法則。第一個所有的生命,叫生命現象的生老病死。無論你是什麼人,生,年輕的。然後,衰老。從年輕到老的過程,一定有疾病。最後死亡。任何一個生命都不能避免。所以,在生老病死面前,中國人美國人,古時候的人未來的人,人人平等。這是從生命來講。那從外在存在的事物來講。凡是能被看的見、被感知到的存在的事物來講,都遵從「成住壞空」。這房子本來沒有,通過磚頭通過水泥能過木頭通過瓦通過人工把它聚合在一起,成為一個房子。成了。住,沒有經過文化大革命,沒有經過地震,沒有經過火災,沒有經過戰火,存了五十年,五百年,一千年。住。但是到現在,很難找到一個五千年的房子,是吧?但是能找到一些個遺蹟。圓明園的遺蹟、古希臘神廟的遺蹟、瑪雅人文化的遺蹟,是吧?可以找到部分的殘跡,所以,壞。最後,消失,叫空。成住壞空,也就是生命是生老病死絕對平等。任何一個事物,成住壞空。地球的壽命45億年,太陽的壽命50億年,一樣。密西西比河的壽命多少年,長江的壽命多少年,吉力馬札羅山雪峰多少年,喜馬拉雅山雪峰多少年。但是,僅僅是五十五百五千五萬五十萬,五百萬,五千萬的區別,僅此而已,沒有本質差別。在成住壞空面前,任何事情絕對平等。所以,佛教就揭示了這樣兩個最基本的人人事事都平等的自然法則。所以,它不是一個宗教。沒有一個嚴格教主。沒有誰決定誰存的更久,沒有讓誰消亡的更快。沒有這樣一個決定者,也就是沒有一個神決定主宰。問:我想說幾句,我覺得最開始的佛教徒更像是哲學家。他們是在考慮人生的意義、生存的意義。可是,後來慢慢中國化、世俗化以後,才會出現神像什麼的。所以,我認為,我們看待佛教應該是用哲學的眼光去看待。真正佛教帶給我們的,並不是儀式、規律,只是我們面對生活的態度,是要平靜、達觀的而已。奘師:儘管你站在我的立場說的多,但是我仍然要反駁你。柏拉圖解決人類幾個問題?亞里斯多德呢?尼采呢?所以,哲學更多的是用問題解決問題。似乎是答案,但是每一個答案都引發更多的問題。佛教不這樣子,佛教還是個實踐者。絕對不是一個象牙塔里哲學家的思維。僅僅停留在思維,還是實踐。這點很厲害。問:我今天來這寺廟,有點世外桃源的感覺,田園牧歌。但是我們生活很物質。必須要有欲望或者是獸性。我們怎麼能保持清心寡欲,除了我們必須出家這種方式外,怎麼認識自我的關係。奘師:經常回來充電加油就行。寺廟就是提供一個零號汽油,安全無污染的加油站。我2005年在五台山,把五台山的夏令營也給辦起來了。當時根本不具備條件。用的那個帆布搭了一個大篷子。所有吃飯的全是用建築木搭拼起來的,全是泥土。睡的房間,是46個男生睡在這麼大一個房間的地上,一張涼蓆。因為五台山也冷。儘管是在夏天,8月1日到8月6日。但是,很神奇。所有那些在社會上工作過的,不管是什麼樣人,都接受所有的條件。9天,全都是土豆洋白菜茄子、洋白菜土豆茄子、茄子土豆洋白菜,從來沒有變過樣。辣椒鹹菜醋饅頭。因為是建築材料做的那個木條,所以那釘子吃不住勁兒。吃吃飯,哐鐺,整個連桌子帶凳子都摔下去。我請過兩個老師,一個是瑞士的老師妹明契,今年有80歲了。還有一個比利時的阿蘭達,他住在斯里蘭卡有二十年了。但是,這些在校大學生都不行,到第四天下午,幾乎都逃掉了。到第五天,除了我那些鐵桿的義工大學生之外,都走了。他們跑哪兒去了?又不聽課,也不來禪修。朝台去了。晚上很晚才回來,把寺廟純粹當旅店而已。我就後來發現,為什麼呢。學生還是理論多,空想多。我們這些教學他還認識不到價值。而那些工作過的人,體驗過活著不容易,完全能理解我們這個條件,什麼都接受。不管是教授,也一樣,都睡地上。我的房間也是一樣,兩張床有時睡四個人,就是那樣的環境。但是,終於在五台山那樣一個封閉的地方,把夏令營給辦起來。三百號人。那,這些年輕的在校的容易犯的問題,以為我來這一次,通過聽或者看書光碟,就什麼都明白了,心花怒放,已經如獲至寶,已經解脫了。回去,三碗涼水下去,就滅火了。但是工作過的人,他不會盲目的相信。但是他一旦接受了這些,他會體驗,會持久的來練習。很神奇。(那您的意思是我們要回來充電?)奘師:對,要經常來充電。奘師:人到底死後哪裡去?為什麼死不能操控?安樂死不等於他作主,他是不能作主才想要安樂死。什麼時候人類不用去面對死亡,而是真正永生了。不是死後永生,而是就這個肉身永生,那所有宗教可以壽終正寢了。不用去消亡,自然就沒了。問:那這樣說的話,不就是人類自己創造哲學宗教嗎?奘師:佛教是這樣認為的。所有的宗教都是人創造的。沒有神靈沒有上帝沒有主沒有梵天創造這一切。是人創造了梵天人創造了上帝人創造了真主。可是這個認知,被其他宗教認為佛教是無神論。所以,佛教挺尷尬。在宗教圈裡邊不被當成宗教;在世俗圈裡邊,世俗又把它當成宗教。佛教的位置很尷尬,宗教不把它當同類,世俗還不把它當同類。更尷尬的就是你說的這個現象,明明釋迦牟尼是一個特別優秀的導師教育家,結果被當成了可以去禱告的對象。我拿了三根香蕉三枝香,保佑我今年一定考上北師大的文科狀元。這個文科狀元只有一個,是吧?三十一個省市,每個省至少平均有十萬個應屆考生吧,就是三百一十萬個。但是,考進北師大中文系的狀元,只能有一個。所以,菩薩才有千手千眼,是吧?這就是人創造宗教,直接,沒有菩薩。但人類要需要菩薩。去年512地震後,我在朝陽寺接待官員們,尤其處理災後那些官員最多,也處理來訪的基金會慈善組織、NGO組織的多。當他反對宗教(包括我也經常反對宗教一切形式和儀軌。)我就直接反問他們一個問題:當你指責那些宗教徒佛教徒迷信的時候,那些一個家庭五六個人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,都死了或者埋著還搶救不出來的時候,你是赤裸裸的用禪的精神告訴他:人得到的必將失去。有聚必有散,有生必有死。這是佛法純淨的沒有任何被民俗被文化被信仰給染污的,就是純粹的佛教,赤裸裸的只告訴這個,像一把刀一樣的說給親人或死或失蹤的人,還是跟他說,相信菩薩吧,菩薩保佑,等待。相信武警,相信醫生,一定能找到他。這時,騙他對還是告訴他真話對?答:可能還是騙他是對他好吧。奘師:所以,這句話只有馬克思真的體驗到了:宗教在這個時候,就是勞苦大眾,貧窮無奈者的依靠、鴉片,這個時候需要宗教,不需要智慧,必須要騙他讓他心安。但是當和平的時候,就得要追求智慧。這些儀式儀軌,繁瑣的羅嗦的這些東西就可以拋棄了。所以,需要有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人群。甚至同一個人在他不同的心態下,需要不一樣的東西。這才是佛教為什麼創造了這麼多的菩薩,有紅臉的有綠臉的,有兩耳朵有四耳朵的,都是因為這個原因。所以,我也挺痛苦的。剛才這個小姑娘一直逼問我,我反對宗教,反對一切的儀軌,反對一切形式,可是有時候,說真話真的不行。還是要說點假話,騙騙人。他滿懷希望而來,結果你說了一句真話,他絕望而去,真的是痲煩。我身邊這樣的例子太多了。問:從中國古代歷史來看,佛教占據了很大地位。但是也有大規模的滅佛。那當代面臨信仰缺失的問題,那佛教怎麼看待?奘師:兩千年以前,在當時政府的執政者和管理者眼裡,佛教就是「牛鬼蛇神」。所以沒辦法,當時這一批的學者們也好,僧人們也好,就說佛教是文化。慢慢的變成佛教是傳統文化,慢慢變成佛教是儒釋道傳統中華文化的一員。你看這些定位的詞。從2000年春晚的千手觀音獲得特等獎。這是政府開始告訴我們世間一個信號,佛教不是文化,佛教就是很優秀的東西。兩岸未通,佛教先通。第二次世界佛教論壇的籌備會原來前年10月份在香港開。當時設定的是在無錫開幕,香港閉幕。後來變為在大陸開幕,在台灣閉幕。包括1972年中日建交。先是透過中韓日佛教黃金紐帶關係。先是私下的外交,才有桌球外交,才有真正的兩國外交。這都是很神奇。所以,佛教曾經扮演過一些很重要的特色。包括我們在台灣的華人,比如說到匈牙利去,什麼能把華人聚合在一起呢?佛教。很神奇,是佛教把華人聚合在一起,而不是繁體字,也不是吃素,是佛教。最大的公約數就是這個。談別的,會容易有爭論。談佛教,OK了。問:不知道適合不適合問?奘師:任何問題都可以。問:不知您對美國的文化宗教了解多少?我是猶太人,信猶太教。可是我發現,很多的猶太人信佛教了。並不是他們不信猶太教,而是把猶太教、佛教並在一起了。你知道這個現象嗎?奘師:我知道。我明天一個朋友回賓夕法尼亞大學,他是猶太人.他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梵文。每年暑假都要回北京來。他也是本身是猶太人,但教梵文是佛教的信徒,很有意思。英國教育部明文規定,中小學生必須選擇他的第二信仰。宗教的交流與對話,只能是人類的福音,不是災難。所以我最近想到教堂去受洗。是真的想去受洗。我也覺得一旦要真的選擇其他教的話,一定選擇佛教而不選擇道教。因為道教是一個民間巫術祭祠的泛神教泛靈論的,更接近薩滿。而猶太教是希柏萊文明。新約和舊約是希柏萊文明。那基督教、天主教、包括基督教新教、包括東征教,包括後期的伊斯蘭教,它的源頭都是猶太教。猶太教要想擺脫原有的思想體系,選擇東方教。要麼是佛教,要麼是印度教,還有部分的耆那教、錫克教。選擇道教的也有,但是極少極少。這麼多年,我身邊西方人來中國學習道教的,就只有2005年3月份給我做翻譯的一個義大利女孩子。她叫薩賓納。她在社科院道教讀博士,那個英文真棒,翻譯得真是厲害!一字不差。其他都是學佛教的。為什麼?因為道教太中國化,佛教是世界性的,印度教,世界性的。剛才說的那幾個宗教,受到了兩希文明,希柏萊文明和希臘文明的影響。實際上佛教也受到了希臘文明的影響,包括我們看到的阿彌陀佛。太陽神是阿波羅。阿彌陀佛,阿波羅,金光閃閃。現在你有機會到第一尊佛像產生的地方,在現在的克什米爾,當時叫迦濕彌羅,白沙瓦。佛是光頭的還是有頭髮的,你說?佛在僧數。僧人是剃除鬚髮的,一定是光頭。可是,第一尊佛像在印度鹿野苑,他這個髮髻,你們再看阿波羅像是什麼樣子?所以第一尊佛像,希臘文明伊朗文明印度文明中華文明的交匯,很神奇。它是互相影響。所以,宗教的交流對話一定是人類的福音。所以若望保祿二世在世的時候,就開始創導天主教、基督教的和解。不要天主教和基督教再互相爭。那我們實際上到今天也是,佛教和宗教之間也應該去找最大的共同點。善,共同點;愛,共同點;解脫自由共同點。問:剛才我想問您,如果有兩個宗教信仰,不矛盾嗎?但是如果從您這角度說,那就是找它們的精華。但是,如果又信基督上帝又愛菩薩,不是很矛盾嗎?那樣就不虔誠了。奘師:多虔誠。那次我們在印度,車隊嘛。走了三十幾天,尼泊爾印度都是這樣:「菩薩保佑的MyGod!」(大笑)。每次吃飯,我們都是,「菩薩保佑的MyGod!享受這頓美餐。」現在都成為這些跟我印度行的這些術語。那些伊斯蘭教的阿訇們,他們都來我這兒喝茶,在清真網頁上賣我講的《金剛經》。比如說,伊斯蘭教,它整個全球的伊斯蘭教,凡是亞洲非洲中東,幾乎都是。到新疆,洋蔥頭式的建築基本一樣。可是,你去甘肅、青海有些伊斯蘭的廟,如果你沒有看到「清真寺」三個字,還以為是中國的一個城樓。所以,猶太人在河南一個地方紮根的很厲害,名字姓氏生活方式完全是華夏文明的。挺有意思。尤其是二十世紀的佛教,跟猶太人的關係很大。哈同,當年在上海哈同花園。哈同和夫人是猶太的富人。但是在哈同花園供養了很多出家人。創辦佛教大學,楞嚴專宗學校。這是二十世紀在上海的事情。因為有些像太虛大師也一樣。搞佛教改革遭到警察的追殺,他也躲到租借地去。問:我非常有幸見到您,也是因為我看了您的DVD,您對佛法和佛教的區分。您不是那種端著架子的大師。並且,您是能夠走下雲端,走下神壇的。您說佛法是來實踐的。課堂上我問了您一個鬼神的問題。您說,不管印度教還是佛教,都相信六道輪迴,您表示也相信。既然佛法相信六道輪迴,我想請問奘師,在您的生命中,您有什麼樣的生命體驗,使您這麼相信六道輪迴?奘師:你來看看我的手腕,刀割的印。這都是死亡邊緣上回來。這是自己割腕。想不透為什麼生命這麼痛苦,想不透。這個六道輪迴,我一直不信。我上高中二年級,就根本不想再上學了。10日教師節,我在順義給那些傳統文化學校的教師們講課,我說儘管我從國小一年級,國中高中直到考大學,我全都是班裡第一名。但是我一點不喜歡這樣的教育體制。然後,上了大學。高一我拿了四個借書證:高中一年我幾乎沒聽過課。《左傳》、《史記》、《戰國策》、托爾斯泰的《戰爭與和平》、盧梭的《愛彌爾》、《社會契約論》,都是高中一年級讀的。《安娜卡列尼娜》、《紅樓夢》,高一就整天讀這個。我原來眼晴是2.0,超遠視。就是因為看這些書,把我看得近視了。因為學生宿舍睡上鋪,如果被老師給抓到了夜裡不睡覺看書,那三層樓是沒有盥洗室和廁所的。誰要是被抓到了,要通搞這三層樓的衛生。那可痛苦死了。所以,要藏在被窩裡看書,把眼睛看壞了。後來,上大學繼續思考,人到底為什麼活著?所以,我有各種各樣版本的《聖經》。實業派的、《古蘭經》、《摩奴法典》、《奧義書》……全都去看。叔本華、尼采、薩特、加繆、蘇格拉底、亞里斯多德,包括美國這些作家我都很喜歡,愛列特、葉芝、弗克納、海明威、傑克倫敦,這都是我喜歡的美國的小說家和詩人,喜歡得不得了。找不到生命的答案。所有的宗教給我答案,我一概都否定。我認為在騙我。所有哲學給出的答案,我認為太空想,不具備操作性。我記得,有一次買了一斤白酒,自己坐在足球草坪上,拿點花生米。窮學生,有點錢我就買書了。一氣兒喝完了,這一斤白酒下去。實際上我是過敏體質,一口白酒下去,我人就東倒西歪了。但是一斤白酒下去,我還是沒法痲醉這神經,還在想生命的問題。直到有一天,很神奇的,我走在一個山崗上,這邊是白雪,白雪中的那個杜鵑花,開著粉色的紅色的黃色的杜鵑花。雪是這麼深,這邊小樺樹已經綠了,小楊樹。在那山頂上我一個人走。突然發現,那個時候也不是看到了鬼,也不是看到了其他生命,但是就那一瞬間,這個鬱積多年的,六道輪迴,生命的多樣性,多層次存在的那個問題,在那個山頂上,好像一塊冰一下子消融了,不成為問題了。就這麼簡單。那個時候我沒有看過鬼,也沒有看到過神仙呀玉皇大帝,從來沒見過。更不用說看過菩薩佛了。想了差不多整整十年的問題,82年到92年或5月7日或8日,在我們老家承德的大山頂上,把這個問題消融了。但是,六道和輪迴要分開說。輪迴,也就是自然往復。這就是自然法則。六道,是指生命的存在方式,是完全不同的。循還往復,那從現在叫能量守衡。但是能量守衡間,能量傳遞表達的方式是變來變去。是吧?風能可以轉化成電能,勢能可以變成動能。本來一個液體的油,怎麼變成就能汽車跑、飛機飛、火車能開動了?是吧?明明的液體的,怎麼能燒著了,變成熱量了呢?這不是水大變成風大和火大了嗎?它互相轉。所以這些問題,當時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。至於生命的多樣性。所以,我的課程我什麼片子都推薦大家看,因為我自己喜歡看卡通片。我推薦大家看陳佩斯配音的《花木蘭》,看過嗎?太搞笑了。他們家那個保宅仙,就是一個大蜥蜴,是吧?蜥蜴老以為自己了不起,陳佩斯配音的,特別搞笑。中國人承認神仙承認人承認畜牲,是吧?又承認鬼。中國人祖先祭祠這個傳統。所以,中國人到西方信了基督教,首先是跟固有的民族習慣有衝突。基督教不準祭祠祖先的。可是中華民族的這個習慣,祖先的牌位,大姓有胡氏宗祠李氏宗祠,是吧?等於古代中華民族是承認四道,人道鬼道畜牲道和天人道。那基督教承認什麼?魔鬼道,上帝上天堂嘛天道,人道,畜牲道,四道。耆那教印度教佛教,承認六道。只不過,還有鬼,地獄。所以,四道輪迴五道輪迴或六道輪迴七道輪迴,只是不同民族不同宗教對生命的多樣性的認知而已。這不是佛教的專長,是任何的先明認識生命多樣性的共同的認識。只不過佛教印度教和耆那教更加完備,僅此而已。所以,千萬不要把六道和輪迴摻著說。單說輪迴,說輪迴還是可怕的,就說生命的往復往復,就好了。誰都能接受,是吧?所以,在今天要講新經,新鮮的新。我覺得我還比較擅長。用現在的科技文明的語言說出來,大家還比較接受,是這個道理吧?佛教跟印度教、耆那教又不同。有時又叫五道眾生。為什麼叫「五道」呢?比如說,鬼是以貪慾為性。貪慾為性,凡是這個人極端的,像那個葛朗台、高老頭,是吧?《儒林外史》裡的嚴監生、嚴貢生,吝嗇鬼小氣鬼,一毛不拔的鬼。那還有呢?機靈鬼。像小兵張嘎,算不算個機靈鬼啊?是吧?色鬼、酒鬼,都有吧。所以,在人中也有鬼,就是這樣子。畜牲中也有鬼,也一樣的。所以,有時也不單純列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