般若淨土中道實相菩提論跋(一九四九年觀音大士成道日)
(中有二處節略經文，以乃至二字代之，請查經文自知)
嘗聞諸佛無身，般若實為其母。如來無住，淨土即是其家。故心經雲，叄世諸佛，依般若波羅密多故。得阿耨多羅叄藐叄菩提。仁王經雲，叄賢十聖住果報，唯佛一人居淨土。二經明訓，昭然若揭，更復何疑。所以古今知識，每以金剛般若，與阿彌陀，二經合刊並行，上契佛心，下利群品，以期人人同開般若正眼，個個同歸淨土家鄉，以慰世尊出世利生之本懷。惜仍有知見不明之士，處處墮於斷常。見經說空說有，不知真空不空，妙有非有，空有無礙，性相圓融之中道實相。即固執二邊，認作頑空實有而謬解之。多有在家二眾，見金剛經雲，凡所有相，皆是虛妄，及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等破相顯性之真空義。便謂與阿彌陀經及十六觀經，詳說西方淨土依正莊嚴，即相即性之妙有義，大相逕庭。視作冰炭不相容，水火不同器，而大興疑問。不知淨土之依正莊嚴，即一色一香，皆具實相之妙有非有，古人所謂叄千有門有不有者也。般若之一切皆空，即實際理地，不受一塵之真空不空，古人所謂十二空門空不空者也。般若、淨土，空色圓融即心經雲，色不異空，空不異色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者是也。
不慧自雖苦惱，向對不明此理之人，平等憐憫視之。若真自不明了，求釋疑難者，固應與之詳明解說。即有一輩自作聰明，以凡夫知見妄測佛智者，硬謂阿彌陀經與十六觀經等所說，確無其事，宛同莊生寓言。此種謗大般若落於斷見之士，真令人痛心疾首而憐憫之。更當與之詳細解釋，冀期憬然覺悟，以免自誤誤人。如叄十六年春，某君特郵函致詰。初將其棄有著空之謬見，詳說一篇。繼雲，如以此為邪見，而雲極樂國土，在大千世界，實為有相可指，且有固定方所。若按金剛經所示，凡所有相皆是虛妄，一語而推論之，則七寶樓閣等，為虛耶。抑為實耶。為虛，便非吾人最後之歸宿。為實，則經語具在，更作何解，云云。叄十七年冬，又有某君，作讀阿彌陀經後一文，油印遍散。內自雲，某對阿彌陀經，疑之者久，今已悟矣等語。其邪知謬解，盲引眾盲，相牽入火，較之前者，有過之無不及。前者，要人在一個大千世界內，指出西方極樂，即可簡直說其尚未見過阿彌陀經。今者，更說，如西方極樂，確如娑婆國土之實有，今有許多探險家，何以探不著。又雲阿彌陀經，從何起，至何止，皆是佛說之法。故知西方依正等，宛同金剛經六如之一切有為法，可知實無其事云云。(森不願人有此邪見，故未留其文，今略撮其大意如此。)此人以探險家能否探得，為實有實無之據，真可謂瓮里醯雞。又專以佛說西方淨土，為一切有為法。保留其他肉眼可見，妄想可緣之一切塵境，在一切有為法之外。如此知見，尚自詡為已悟，豈不令人噴飯。即謂其從未聞過佛法，亦不為過。既讀阿彌陀經，佛說西方極樂，在十萬億佛土之外，仍以探險家探不著，便認為實無。且金剛經中說，隨說是經，乃至四句偈等，當知此處，一切世間，天人阿修羅皆應供養，如佛塔廟。又華嚴經，首列天龍八部，較余經特詳。經中復有升須彌山頂，及升某某天宮等品。(須彌山與夜摩、兜率等天宮，同在此一個小世界之內。而須彌仍屬地居，均恐無何人探到。縱使須彌即如今人所說是某山，似人可到，即到者，又何人見到四王、忉利等天宮麼。此等天宮，同屬六凡境界，世人肉眼尚見不到。況佛菩薩之聖境，又況在十萬億剎之外之極樂佛境乎。)經中有雲，佛身充滿於法界，普現一切群生前，隨緣赴感靡不周，而恆處此菩提座。又雲，清涼山，文殊菩薩，有萬菩薩眾，圍繞說法，常住其中等語。又法華經，寶塔品，說多寶佛塔，從地湧出等。華嚴、法華，及諸大乘經，說諸佛菩薩不可思議之境界等，實多難勝數。不特佛經，即典籍記載，如法照大師，至清涼山，親見大聖竹林寺，文殊、普賢，教令念佛等。均形容逼肖，究與佛說西方境界可異。他又見過那個探險家，探到了上述各事情形為如何。若均未探得，他自己又未見得，則他所據之金剛，與經中之王之華嚴、法華，及其他許多記載均不足據，亦應與淨土諸經一同棄之乎。知見如此，則叄藏十二部之聖教，都無幾許可依據。不待外界反對者之毀滅，早被他們自號瞭解佛法者，毀滅殆盡，寧不令有心護教之人，痛哭流涕。又此輩知見如此，不特經典記載，今人未及目見者，而興疑問認為無有。即如定海縣之普陀山梵音洞，與寧波阿育王寺之如來真身舍利，十人同觀，每每各各不同。或一人同時，隨觀隨變等奇異。森已親見，他因未見，亦難免疑為瞎說。如此之人，正如深山僻壤之鄉愚，聞人說太平洋等水鄉境界，大都詫為怪異。不特此也，即京滬蘇杭之人，與閩贛交界山居之人，各守故土，互聞兩地不同之事境。與極南極北之寒熱，彼此遠聞，勻難免互相詫異，疑為瞎說。(森在四十年前即如此)真所謂井蛙不足以語滄海，夏蟲不足以語寒冰。
上述二君皆屬俗士，不知佛法，固無足奇。復聞有高登法座之人，亦公然對眾曰，他們所說西方極樂，念佛求生等，是假的，沒有的。與上述二君知見，同坑無異土，毀謗嗬斥，或有過之。如此，他們認定西方極樂淨土，確是假的，空的，虛妄不實的。則其認定自己四大假合，五陰積聚之身心，與肉眼可見妄想可緣之五濁惡世一切塵境，為真的，有的，永劫不壞的，自不待言。今不須請教如何高明善知識，即稍知佛法大綱之緇素，亦自知他們認西方淨土為的確無，則墮外道斷見，認自己身心，及諸外物為真實有，即墮凡夫常見。如此，於淨妙解脫之法墮斷見，於穢濁纏縛之法墮常見，自稱佛徒者尚如此，無怪俗人專爭目前現有之權利，不畏因果報應，釀成當前之痛苦。不知佛說叄藏聖教，處處不離八不、與叄諦、叄觀。故中論雲，不生亦不滅，不常亦不斷，不一亦不異，不來亦不出。又雲，眾因緣生法，我說即是空，亦為是假名，亦是中道義。未曾有一法，不從因緣生，是故一切法，無不是空者。不知八不、(見前)叄諦、(真諦、俗諦、中道第一義諦)叄觀、(空觀、假觀、中觀)之要義。縱不墮外道斷滅見，便墮凡夫常見。最高者，亦仍是二乘偏空見。墮此諸見而妄談佛法，即難免自誤誤人。(須知叄諦、叄觀，乃佛法之綱要，皆圓教圓妙之深理。二乘尚不了解，亦無怪不知佛法之凡夫不知。又須知，俗諦之俗，非鄙俗、雅俗之俗，乃以建立施設，名之為俗。假觀之假，亦非真假之假，亦建立施設，名之為假。此等深理，與世俗文字之解釋，稍有不同，即與上述他們說西方是假的之假，亦大異，因他們全同世俗知解而說真假故。此須分清，切勿誤會。)
叄藏聖教，處處無非顯示叄諦、叄觀之文，滿目琳琅，不能繁引。今就他們據以破淨土之金剛經，略錄數則，請看又作何解。第八分，所謂佛法者，即非佛法。(究竟有佛法否)十叄分，如來無所說。(究竟有說否)又雲，諸微塵，如來說非微塵，乃至是名叄十二相。(究竟有微塵，與世界，及叄十二相等否。)如此事事顯示叄觀妙旨，即金剛一經，便難枚舉，究竟他們看作是有是無。又第十分，莊嚴佛土者，即非莊嚴，是名莊嚴。十叄分，佛說般若波羅密，即非般若波羅密，是名般若波羅密。他們疑作大相逕庭之般若、淨土，金剛經同作是說，他又作麼生會。又微塵、世界，與叄十二相等，金經十叄分，悉皆如是顯示。則舉世間色空明暗，法法頭頭，又何一不可如是。今例之曰，佛說西方極樂世界，即非西方極樂世界，是名西方極樂世界，則與金經諸如此類，是同是別。勿謂醜婦效顰，吾信如來現在常寂光中，亦當默許。
不慧更有請問者。即他們據以破淨土為妄之凡所有相，皆是虛妄，及一切有為法等，二語。究竟他們自己四大五陰之身心，及妄認娑婆實有諸塵境，可能揀出那一個在凡所有相，及一切有為法之外。若雲能，何者非凡所有，及非一切有為法。若雲不能，則他們之五陰身心，與一切塵境，自應先行虛妄，先行空到乾乾淨淨，與視西方淨土一樣空無，而後才可說西方淨土是虛妄，是空無。佛未許你揀出自己身心塵境等，在凡所有相等外。你獨私自強欲保留，而單破淨土為虛妄空無，有是理乎。或者難曰，既是娑婆、極樂，同是虛妄空無，又何必多此一舉，叫人決定求生極樂。森即應之曰，是。娑婆、極樂，同在華藏一真法界之內，同是唯心所造，唯識所現。說有同有，說無同無，固是應爾。若論一淨一切皆淨，唯佛一人究意圓證。其餘九界眾生，各有淨穢差別不同。是以如來於清淨一法之中，開權顯實，說穢說淨。正如人之一家廁所、寢室、以及書房、廳堂等，同屬一家所有，了無分別。須知娑婆，乃吾人業力凡夫，無量劫來，以狹劣我執，起貪嗔痴等諸煩惱，濁惡唯心所造之廁所。(讀法華經譬喻品等自知)極樂，乃阿彌陀佛，無量劫來，以大悲願力，修戒定慧等諸功德，清淨唯心所造之廳堂。(讀無量壽經等自知)世尊徹底悲心，苦口叮嚀，叫吾人離娑婆，生極樂者，正如人之父母，叫無知小孩，勿戀廁所，快到廳堂等淨地讀書安居，同一愛護之深心，更真切百千萬倍。請問反對生西之人，能以食息起居等，均在廁所也乎。縱使已證人空法空，淨穢一如，了無滯礙，一任稱譏苦樂利衰毀譽八風不動，刀割香途何苦何樂，如世尊往昔受歌利王之割截，及靜藹捨身護法等。(能歟否歟，恐未夢見。)仍應知維摩經雲，雖知無起滅，示彼故有生。乃至雖知諸佛國，及與眾生空，而常修淨土，教化於群生。及永明大師，七次均拈淨土鬮，即晝夜十萬彌陀，萬善壯嚴，回向淨土。維摩、永明，均古佛示現，均力倡淨土。吾人之功德智慧，請與一較，究當如何。吾人雖稍知空理，毫無實證，及連叄觀、八不等義，均茫然不知。獨欲反對二大士，鄙視淨土而力抵之，究不知其有何所據。(他們所據者，不是錯會佛經祖語，便是古人於經論尚有闕疑處。請閱了公本論，自知)不慧見聞及此，久欲略抒管見，(除對此一問題外，任何文字，均無工夫。故塬擬隱名，以免又作文之譏。)冀挽正法於一線，終因無暇搦管，難遂鄙懷。今春吾久承慈誨之了公法師，傳示所著之般苦淨土中道實相菩提論。森拜讀之下，喟然嘆曰，吾師此論，實為先得我心者。不特森欲言者盡言之，即森思索不及者勻和盤托出，徹底圓明。復承命序引，自然渾忘固陋，不辭狗尾續貂。一以稍抒積悃，二希得附驥尾，微資勸導。但法師宏論，及此瑣言，語雖粗率，意出真誠。均無門戶知見，(淨土塬無特立門戶，請查古今推尊之蓮宗諸祖，與其他各宗代代相承者不同，自知森非妄語。雲棲答曹魯川雲，居士尚華嚴而力詆淨土，老朽業淨土而極贊華嚴。森雖無狀，意亦如是。不特華嚴，即凡顯密性相禪教律等諸宗經論著述，森皆恭敬信受，不敢加一字之譭謗。唯苦謭陋，力不暇及，故只學淨宗。)亦非人我鬥爭。雖一切不及古人，總無非永嘉雲，圓頓教，沒人情，有疑不決直須爭。不是山僧逞人我，修行恐落斷常坑，之一片愚誠。良由淨土一法，不特與諸宗毫無牴觸，而實有輔助諸宗不易悟證之大益，所以龍樹稱為易行疾至之道。古德亦云，子若已悟，則淨土之生，萬牛莫挽。又雲，悟後若不求往生，敢保老兄未徹在。此皆古德大徹大悟之後，切實慮到末世凡夫無生難證之吐肝吐膽語。亦即古人云，明知生是無生之理，為什麼卻被生死之所流，因有如此剖心瀝血之痛心語也。森今竭誠盡敬，奉勸未信者生信，已信者增長。即一向反對淨土者，今亦破除成見，翻成正信。勿謂法身周遍，本無去來，無念無生，又何用念佛往生。須知永嘉雲，誰無念，誰無生，實是無生無不生。天衣雲，生則決定生，去則實不去。梵天雲，身在華中佛現前，佛光來照紫金蓮，心隨諸佛往生去，無去來中事宛然。此皆表現生與無生，一體圓明，了無障礙。正合心經妙旨，以無所得故，得無上菩提。今亦例之曰，以無所生故，生西方極樂，豈不懿歟。
且欲生西方，須如何用功修持，法師所著之入香光室，與此菩提論，發揮盡致，讀之自知，無須喋喋。今此瑣言，但望一切同倫，依古今淨宗諸經論，與印老法師、及了公等各著述，如說修行，自得一生了辦。故森每日功課叄次回向，末後皆依普賢菩薩偈語，普願沉溺諸眾生，速往無量光佛剎。今則更進一步，願諸反對淨土人，從今覺悟生正信。憶佛念佛蒙攝受，同往西方安樂國。庶諸佛之母可親見，如來之家好安居。兩土教主之本懷可暢，歷代祖師之婆心均安，即了公著斯宏論之悲願亦慰。區區愚誠，盡於此矣。
佛曆二千九百七十六年荷月
觀音大士成道日苦惱比丘德森寫於靈岩永不作文之關中
摘自《瞭然法師法匯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