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說《中阿含》(十九)
(卷十九)
一、梵天請佛經
說法地點:舍衛國勝林給孤獨園
參加人員:梵天、魔王波旬
經中大意:本經敘述一位梵天起邪見,執著梵天界之有、常、不變。佛陀雖為其說無常、變易之理,然而梵天仍不捨棄邪見,卻視佛應隨其所見,佛陀則破其邪見。梵天乃以神力與佛較量,然而不敵佛陀。這時,魔王波旬因恐懼減少其魔的眷屬,而請佛勿教化弟子,佛陀知此,而斥退之。
本經的經題叫《梵天請佛經》,既然是「請佛」,無外乎是請佛陀梵天裡去參觀指導,然後種種美妙飯食供養,接著,便恭請佛陀為諸天說法;到最末,自然是「諸天歡喜作禮而退」。但是從本經的主要內容來看,卻見不到梵天有禮請佛陀的舉動,甚至一開始諸天們對佛陀並不是那麼友好禮貌。當然,到最後諸梵天眾已被佛的威德降伏,正準備為諸梵天說更深一層的佛法,但是最終被魔王波旬再三的蓄意搗亂所干擾。
其實,「梵天」信仰原先是婆門教的專利,「梵」的意思就是「清淨」、「無欲」。古印度的思想核心,就是認為「梵」是宇宙的原始創造者。原本「梵」被作為宇宙的本源,它是哲學上的一個概念,並無具體所指。後來「梵」被神格化和集中化,因而被作為某一特定的神祇來加以供奉和信仰。古印度的婆羅門教,就把「梵」作為本教的最高神。後來,印度教繼承了婆羅門教的衣缽,梵天作為該教的三大神祇(即梵天、濕婆、毗濕奴)之一,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尊崇待遇。
佛教作為古印度文化的集大成者,它絕非憑空產生,而是將印度傳統文化中最具有生命力的各個部分進行了匯兌和挑選,並融入了自己獨特的思想觀點。因而佛教與婆羅門教,二者除了根本觀點上存在迥異之外,而在諸多祇神的觀點上,也有重合之處。比如說,佛教並不否認梵天的存在,而是將其梵天作為自己理論體系的一部分。比如說,佛教將整個眾生所居的地方分成三界(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),其中色界四禪總計十八天,而初禪有三天,即大梵天、梵輔天、梵眾天。佛教認為,只要認真修行諸善業,就可以在死後生到梵天之中。
那麼,生到梵天之中會有什麼好處呢?這就涉及到本經中所敘述的內容了。我總結了一下上生梵天的好處,第一就是長壽。具體有多長呢?沒有統一標準,主要看每人的因緣與福報情況。但是天上的時間與我們人間的時間,大約有很大的差別,所謂「天上一晝夜,人間一百年」。第二,就是樂多苦少。在天上,各種快樂是無法形容的,也是取之不盡的,比如說能騰雲駕霧,能變化多端,能夠身出異香,等於生到了一個無憂國。因此,過多的快樂與無限的長壽,使這些天人們喪失了理智,他們開始樂不思蜀起來,終於生起了邪見,即本經中所說的「此處有常,此處有恆,此處長存,此處是要,此處不終法,此處出要,此出要更無出要過其上,有勝、有妙、有最者」。就是說,他們認為天上的一切快樂都是永恆的,他們是萬壽無疆的,永遠不會死去的;他們認為生到天上,就是修行的最高境界,再也沒有比天上更美好、更理想的去處了。當然,對於一貫自以為是,或者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來說,如果你此時指出他的想法是簡單幼稚的,甚至是極其愚蠢的,那麼他肯定不會接受你的建議。不僅如此,他甚至會認為你才是錯誤的,顛倒的,進而向你宣傳天上的種種好處。因此儘管佛陀再三指出梵天的想法的過失之處,然而並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。
梵天的自我感覺是極其良好的,此時在他的眼前,是充滿燦爛美好的憧憬——他深深地陶醉於梵天之上的種種享樂之中而無力自拔。當佛陀當面呵斥他這種顛倒夢想、為無明所遮蔽的錯誤觀念時,可能梵天的內心受到了某種程度的震撼。但是,潛伏在梵天之中的魔王波旬卻在一旁極力為梵天幫腔,指責佛陀的不是,而高聲歌頌梵天的英明與偉大。經過魔王波旬在一旁不遺餘力地煽風點火,使得梵天的貢高我慢之心再次急劇膨脹——梵天更加不會相信佛陀的勸言了。
在這種情況下,佛陀該怎麼辦呢?通過思索,他意識到必須首先將魔王波旬的醜惡嘴臉和險惡用心徹底揭露,才能逐步軟化梵天。於是世尊對魔王說:「魔波旬!你既非梵天,也非梵天眷屬,而你卻膽敢自稱是梵天。你就是魔王波旬,你騙得了梵天,又豈能騙得了我?!」
魔王波旬一聽,覺得自己已被佛陀識破,於是他便生起愁憂,「即於彼處忽沒不現」。魔王是不是就離開了呢?沒有,他只是暫時性地隱身了,只要時機成熟,他立馬就會跳出來挑拔攪局——這是他的本性使然。
儘管佛陀再三勸說梵天放棄自己的錯誤知見,然而梵天依然不為所動。到後來,他卻開始在佛陀面前炫耀起自己的神通術:「大仙人,我今欲自隱形。」
佛陀回答說:「悉聽尊便。」
於是,梵天便施展起自己高超的隱身術,俗話叫「土遁」。可是無論梵天隱身於何處,均被佛陀一一道破。梵天一看身形敗露,覺得很沒面子,只好現身,再也不敢炫耀了。
佛陀見狀後,對梵天說:「梵天,你想見識一下我的隱身術嗎?」
梵天說:「好啊,大仙人,那你就施展一下吧!」
於是佛陀即呈現其如意足(神通),「放極妙光明,照一切梵天」,然後隱身起來,眾梵天只見其聲卻不見其身形,無論他們如何找尋,終一無所獲。於是這些梵天們不禁敬服起來:「沙門瞿曇甚奇甚特!有大如意足,有大威德,有大福佑,有大威神」。他們對於佛陀的神通,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。此時,他們才真正的意識到,梵天並不是萬能的,起碼在神通方面,他們和佛陀相比,那簡直是判若天地!此時,他們的高傲心理,終於開始被佛陀降伏下來了。
佛教講慈悲,這是常識,因此大家一見到出家比丘,往往就會習慣性地說:「出家人慈悲為懷」。有時候,出家人若與世俗無賴發生了糾紛,就會受到來自各方面的無情指責,他們總是習慣性地說:「出家人慈悲為懷,怎麼能這樣這樣呢?」好像出家人除了慈悲,其他任何事都不能做——說話要輕聲軟語,打不還手罵不還口,無論是遇到任何不利於自己的事情,只能講慈悲,不能講原則。如果你這樣認為「慈悲」就是出家人唯一的份內事,那就大錯特錯!雖然佛陀一再教導弟子們要「難行能行,難忍能忍」,但是這決不是讓你無原則地濫慈悲。當道理講不通的時候,怎麼辦?只能訴諸武力。比如說菩薩,我們既要看到菩薩慈悲為懷的一面,也要看到他們金剛怒目的一面。有時候,不講原則的濫慈悲,那不叫慈悲,而叫放縱或縱容,其本身就是一種罪過。要知道,當面對邪惡時,我們若呈現出金剛怒目之相,同樣也是一種慈悲!因此,當佛陀對梵天講道理講不通時,就別無選擇地顯示了無與倫比的神通。我們要知道,佛陀是反對炫耀神通術的,但是在此種情形下,如果不施展神通術,那麼就無法降伏梵天眾的貢高傲慢之心。
當梵天們開始低下高傲的頭顱時,魔王波旬再次現身了。他甚至顛倒黑白,說佛陀為弟子們說法,會導致弟子們命終之後墮入「下賤妓樂神」之中。因為在梵天眾中,妓樂神的地位是比較低賤的,他們只是梵王的娛樂工具,招之即來,揮之即去,沒有什麼地位可言。魔王波旬當著眾梵天的面,挑唆梵天們不要聽佛陀的教導,否則以後就會投生到下賤妓樂神當中去。這種離間術的用心是極端險惡的,梵天們也是很容易受到蠱惑的。
針對魔王的挑拔離間,佛陀再次予以揭露:「魔王波旬,你完全是胡說八道!如果事情果真如你所言,那麼只有一種可能,就是那些披著出家人的外衣,『彼非沙門稱說沙門,非梵志稱說梵志,非阿羅訶稱說阿羅訶,非等正覺稱說等正覺』。魔波旬,我是堂堂的佛陀,我是徹證真理之人,聽了我所說的法,只會一心向道,證得殊勝的境界,而決不像你所說的那樣!」
最後,佛陀大聲呵斥魔王:「我為弟子們說法,完全不關你的事!你哪兒涼快到哪兒呆著去!」魔王一聽,覺得再鬧下去就於己大大不利了,他見勢不妙,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了……
本經主旨:梵天並不究竟,決不能陶醉於其中,而忘記自己的修行之路尚屬遙遠。
梵天尚且如此,更何況是我們人類呢?……(界定,09.03.29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