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說《中阿含》(二十四)
(卷二十四)
一、大因經
說法地點:拘樓瘦劍磨瑟曇
參加人員:阿難及諸比丘
經中大意:本經敘述佛陀為阿難廣明緣起的甚深之法,又闡明七識住,以及二處。如果對於這些能夠知如真的話,就名叫慧解脫;如兼修八解脫的話,就名叫俱解脫。
關於這部《大因經》,對於初學佛者來說,可能會顯得比較抽象難懂,而且讀起來也是比較枯燥晦澀。因為這部經的理論色彩很強,帶有一定的邏輯思辨性。這部經典的重點是放在了因緣所生法之上。當代的一些專家學者,尤其是從事哲學領域研究的教授們在接觸了佛教的緣起理論之後,有的會說佛教的緣起論,有些類似於唯物主義的辯證法。如果產生了這種認識,我覺得再正常不過,因為佛教的緣起性空理論,著實隱含著一些辯證色彩。但是,如果將佛教的緣起理論歸到辯證法的範疇,那麼將是十分錯誤的。我之所以這樣說,是因為佛教的緣起法,是建立在三世因果的基礎之上,就是說,它是建立在善惡因緣輪迴果報的基礎之上,這點與一般的辯證法存在著根本的不同,與唯物主義辯證法更是有著本質性的區別。進一步講,如果不認可三世輪迴報應理念,就無從搞清楚佛教緣起法的核心義理,從而也就無法對佛教產生真正的信仰。我個人的觀點是,如果把佛教經典作為一門學問來研究,那將是本末倒置。當然,佛教經典(尤其是原始佛教經典,如四阿含)會傳遞給我們很多有價值的歷史的、社會的信息,但是它的初衷畢竟是一座促進我們產生宗教信仰的橋樑或一個載體——它是使我們生起對佛法的信仰,而不是提供學術研究的歷史資料。
談到這個話題是,我不妨多羅嗦幾句。現在很多大學都開設了宗教學專業,這些專業大部分是隸屬於哲學系或人文學院。有些碩博研究生往往會把佛教作為自己的研究方向,我覺得這是件好事,起碼對佛教理論的傳布與弘揚來說,是件好事;有些研究生也在自己的研究過程中,對佛法產生了甚深的信仰,這更是難得的幸事。但是,從我個人的角度上講,我不主張出家比丘、比丘尼也去趕時髦,去攻讀什麼宗教學的碩士、博士。雖然佛教界需要一部分研究型的高級人才,但是佛法的要義並不讓我們去追求學識的淵博,而是讓我們去履踐佛陀的教導。退一步講,花了六、七年的功夫,去攻讀一個宗教學的博士學位,對於我們世俗人士或許是必需的,但是對於出家的僧尼來說,又能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助益?有人或許會說我這是一種「酸葡萄心理」在作怪。其實坦率地說,雖然我只有區區的本科學歷,但我覺得作為一個學佛者,還是應該把主要精力花在我們該做的事情上。
這部經典的說法因緣,是阿難有一次在靜坐思惟之中,對於萬法緣起的深入觀察。雖然阿難到佛陀滅度之前尚是一介凡夫,他是他通過自己的靜慮思惟,也覺察到此緣起之法,「極甚深!明京甚深!」但是阿難卻參悟不透,搞不清它們之間到底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關係,「然我觀見至淺至淺」。於是阿難就於晡時,前往佛陀之所進行請教。
佛陀說,緣起之法自然是十分深奧的,其實對阿難來說,弄不清究竟也是正常的,因為他對「此緣起不知如真,不見如實,不覺不達故」。接下來,佛陀就詳細地為阿難講解了緣起的相關義理——
佛陀的觀點是,我們眾生像織布機上的織鎖那樣,來來往往穿梭於生死輪迴之間。那麼造成我們衰老乃至死亡的根本原因在哪裡呢?就是因為我們有了「生」。有生必有死,這是一個人盡皆知的自然規律;如果萬物生下來後永遠常留於人世間,那麼我們個世間一定將會變得擁擠不堪,甚至連立足之地都將不復存在。那麼造成「生」的原因又在哪呢?就是「有」。這個「有」,是存在之義,即由於因果法則的作用,而產生的自然存在之物體。這種物體既可以是實有的,也可以是假有的;既可以是看得見摸得著的,也可以是看不見摸不著的;既可以是我們可以通過意識感知到的,也可以是通過我們無法感知的方式而獨立存在的。
那麼「有」產生的根源是什麼?是「受」。這個「受」,是為「領納」之義,它是我們感官、所感官的對象以及認識主體三者結合而產生的各種感受。這種感受,既為外界,也為我們自身在精神力量的作用下所產生的各種苦、樂的受體。之所以有「受」的產生,主要是我們執取不放而受到過去業緣的影響,非自身意志所能輕易左右。以此類推,「受」緣於「愛」,因為我們有了種種愛念才會執取於「受」,沒有「愛」,「受」就無體可緣,就自然消失。這個「愛」,內容十分廣泛,我們很難用一兩句話所能表述完整。佛陀的觀點是,因為「愛」,而有了「受」,有了「受」才有了「有」,有了「有」便有了「生」,有了「生」,自然會有「老死」的存在。而一旦有了「老死」,我們就會產生各種愁戚,就會產生悲歡離合與喜怒哀樂。因此,它們都是我們生命痛苦的根源所在。
這裡需要說明一下,佛陀在這裡說「無生便無老死」、「無愛便無受」之類的觀點,並不是讓我們從此都變得沒有「愛」,變得冷酷無情,而是讓我們不要「執取」於「愛」與生死,對於生活之中的各種變幻挫折要泰然處之,「寵辱不驚」。從現實意義上講,就是要保持一顆平和、自然之心,遇事不要過於執著,隨遇而安。我們常講「平常心是道」,就是要我們去看淡人生,看淡是非與恩怨,看淡生死別離的各種苦患。如果把佛教片面地理解為是一種滅欲的甚至是滅絕人性的、跳出紅塵的冷漠宗教,那麼就是大大地誤解了佛教。因此,我們在學習佛法時,要正確地理解,對佛法要具備正知正見,否則就會落入謗法之嫌。
佛陀通過對於生、老死等名相的反覆闡解,從而說明一個道理,就是我們現實世界之所以有種種苦患惱人之事產生,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了生與愛等因素的作用使然。佛陀在這裡所講的,實際上就是佛教中十二因緣理論的濃縮。佛陀對他們分析得非常到位,可以說一語中的。關於十二因緣的內容,主要是無明、行、識、名色、六處、觸、受、愛、取、有、生、老死。一般而言,緣無明有行,緣行有識,緣識有名色,緣名色有六入,緣六入有觸,緣觸有受,緣受有愛,緣愛有取,緣取有有,緣有有生,緣生有老、死、憂、悲、苦惱大患所集。在十二因緣的十二支中,各前者為後者生起之因,後者為前者之果;前者若滅,後者亦滅。故十二支的相互關係是:「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;此無故彼無,此滅故彼滅」。此十二支之間是處於一種相依相待的關係,即一切事物皆具有相依性,皆由因、緣所成立。但是我們要從三世的角度去看待其中的因與緣,即因有三世因,緣有三世緣。如果拋開三世去談因緣,都是片面的和不完事的。有關十二因緣的相關分析,我在前面的相關文章里已經有所涉及,此處就不再多講了。
接下來,佛陀談到了對於因緣所生法上所存在的種種錯誤知見,比如說在「我」、「無我」、「常」、「無常」等觀念上,有些人執取於「我」與「常」,有的人執著於少色,有的人執著於非少色;有的人執取於無色,有的人執取於非無色……凡此等等,都是不正確的。此外,佛陀還談到了「七識住」與「二處」。七識往是:
1、有色相的眾生,有有形的身體,有獨立的思想,就是六欲界天;
2、有色眾生若干身、一想,即梵天初生,不夭壽;
3、有色眾生一身、若干想,即晃昱天(光音天);
4、有色眾生一身、一想,即遍淨天;
5、有無色眾生度一切色想,滅有對想,不念若干想,無量空處,是空處成就游,即無量空處天;
6、有無色眾生度一切無量空處,無量識處,是識處成就游,即無量識處天;
7、有無色眾生度一切無量識處,無所有處,是無所有處成就游,即無所有處天(無色界的第三天)。
「二處」是指:
1、色界天的眾生,為無想無覺,所謂無想天,即色界第四禪的第四天;
2、無色界的眾生,為度一切無所有處,非有想非無想處,是非有想非無想處成就游,即非有想非無想處天,即無色界的第四天。
最後,佛陀談到了「八解脫」,它們分別是:
1、色觀色。即內有色想,觀外色解脫。就是說於內身有色想之貪,為滅除此貪,而觀外不淨之色,使貪念不能生起。
2、內無色想,外觀色。就是內無色之想,觀外色解脫。於內身無色想之貪,但仍需籍助於觀外不淨之色,以使貪不再生起。
3、淨解脫,身作證成就游。此為觀淨色,使貪不起,將此淨解脫由身口證得,具足圓滿,而止住於定。
4、度一切色想,滅除有對之想,不念若干之想,為無量空處,是成就無量空處,而游止於其中,即空無邊處解脫。
5、已度一切無量空處,為無量識處,是成就無量識處,而游止於其中,即識無邊處解脫。
6、度一切無量識處,為無所有處,是成就無所有處,而游止於其中,即無所有處解脫。
7、已度一切無所有處,為非有想非無想處,是成就非有想非無想處,而游止於其中,即非想非非想處解脫。
8、已度一切非有想非無想處,為知滅解脫,成就身作證,而游止其中,以及慧觀諸漏盡知。
從上述可得知,所謂「八解脫」,它們實際上是八種禪觀過程中的八種修行進度。如果按照此八種法門去實修,便可斷除三界各種煩惱,而獲得最後的解脫。前三解脫系以無貪為體。其中,前二者依初二靜慮,緣欲界可憎之色為境;第三解脫依第四靜慮,緣欲界可愛之色為境。其次的四無色解脫則以四無色禪定為體,各緣自地及上地苦集滅諦及九地類智品之道等。在八解脫中,唯第三、第八二者名為身證,系基於殊勝與二界等二種緣由。所謂殊勝,謂第三解脫唯取淨相不令取惑,第八解脫則有別於其餘有心的七種解脫,它是屬於無心。
對於「七識住」、「二處」和「八解脫」,佛陀的觀點是:如果比丘們對它們都知道得很徹底很清楚,而且能夠做到心不染著的話,那麼就能獲得解脫,就能夠成就阿羅漢的果位。
由於此部《大因經》十分抽象,加之本人對之理解十分有限,故就此打住。(09.05.19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