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剛乘教義與雙身修法
陳士東
一般來說，密宗發展經歷了三大階段，形成四部內容。這三大階段的更迭，使密宗法門在眾多法門中脫穎而出，占據了極重要的位置。三個階段：1、初期階段，即古密教或「雜部密教」，這一時期相當於密教四部中的事部。2、中期階段，即純粹瑜伽密教或「正純密教」，有稱為「右道密教」者，相當於密教四部中的行部、瑜伽部。3、晚期階段，即人稱為「左道密教」，密教分化出金剛乘、時輪乘。「左道密教」是密教發展後期階段，相當於四部中的無上瑜伽部。金剛乘即無上瑜伽的重要部分，創始人武德雅拉是俄里薩國國王，蓮花生是其子。印度教性力派崇拜男女生殖力和性活動，並形成以性修煉為主的怛特羅瑜伽，金剛乘借用這一形式作為成就的手段，實行雙身修法。藏密興起時，雙身修法被密灌頂和慧灌頂等所用。
前弘期時，蓮花生把印度金剛乘密教傳入西藏，其中已含有四部之中的無上瑜伽。蓮花生當時有五個「世間空行母」(即明妃、佛母)，其中之一就是赤松德贊的王后意希措結。雖是如此，但漢地官方只許譯事部、行部、瑜伽部，不許譯無上瑜伽部密典。藏密在元朝傳入宮廷，有的皇帝接受灌頂，如元順帝曾接受喇嘛密灌與慧灌，搞所謂的無上瑜伽密，但此風未深入民間。有人把雙身修法看做淫亂者，是站在儒家禮教的立場上去衡量的，在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，雙身修法屢遭貶斥是不足為怪。古代帝王妻妾成群，自是有修此法者，然合其真旨者，卻未有幾人。有誤解密宗者，以帝王短壽而斥之，實為不知之過。張延生云：「於是這個說:「皇上，我這裡有個密宗，學完了，三宮、六院、七十二妃就頂得住了』；明朝的十三個皇帝練了密宗後，三宮、六院、七十二妃使他們長壽到平均年齡是三十八歲!這就是練所謂密宗的結果」(《氣功與手診》第76頁)。其實，這是曲解了密宗，因為雙身修法只是密宗法的一小部分，不能因此而否定密宗。另雙修法也不是「壯陽功」，皇帝短壽也不儘是此原因，不修雙身修法的皇帝短壽的也不少。
雙身修法又叫樂空雙運，密宗有陰陽合氣術，「密宗大喜樂禪定」、密灌和慧灌等雙身法，密宗把這些看作是得成就的一個途徑，這與早期印度教性力崇拜是分不開的。樂空雙運是從樂(男女交合)中去領悟空性，是以欲制欲，以染達淨的修法。密宗的雙修有似道家的房中術，是以男女相感激發「根達尼」，並讓它升到腦中，如道家的還精補腦。《金瓶梅》作者把國產房中術看作番僧傳入的進口貨，而一些學者卻認為是國產的房中術影響了密宗。高羅佩認為，道家房中術西傳入印度逐漸發展成密宗雙修術，從二者同使用的「止精法」等術語可以證實。密宗所說的交合與凡夫縱慾是不同的，萬不能在通路上下降菩提心----即射精的。否則，修持者就與凡夫無差別了。密宗指出，人在性慾熾盛時，心間不壞明點及精血氣一齊往臍下沉降聚合。凡人性交是順著生理機制而釋放體能的，而修持者通過修持使之轉化為靈熱拙火，引導這種火沿中脈向上走。西方流行著「性解放」、「性自由」，把精液視為平常之物，可任意流失。東方修身法與印度瑜伽，卻視性能量為生命之源。《訶陀瑜伽燈明》云：「知瑜伽者當保其精。耗其精者死，存其精者生。」那麼，修持中為什麼要出現這種現象呢？這兩者間矛盾嗎？當指出的是，性不象人們理解的那樣有害，性是多功能的。古時病患者結婚叫「沖喜」，就是以性治病。性慾儘管是染污的，但可做調伏自性這朵蓮花的工具。人都有七情六慾，這個東西你只說他有害沒用，對治它應有過硬的手段。《金剛頂經》云：「奇哉自性淨，隨染欲自然，離欲清淨故，以染而調伏。」密宗不僅創立了制欲的方法，同時還能充分地開發人體潛能。到過北京雍和宮和承德普樂寺的人，都知道「歡喜佛」，這原是古印度傳說中神靈，即歡喜王。梵名「俄那缽底」，意為無礙。中國社會科學研究院李冀誠研究員認為：所謂「歡喜」二字並非指男女淫樂，而是指佛用大無畏大憤怒的氣概、兇猛的力量摧破、戰勝「魔障」後從內心發出喜悅的意思。事實上這還只是表層理解，「歡喜佛」在行者進入「中陰實相」時方能見到，此為「順生本尊」。
南懷瑾先生云：「要不捨世俗的男女夫婦關係，而又可立地成佛，不負如來不負卿的，它有雙修法。」這種說法極易引起有些人的誤會，他們會認為密宗的人都在搞雙修，所以這是必須澄清的。八世紀時，僧人中有合稱「三索爾」的三位，他們和絨·卻吉桑布等奉蓮花生為祖師。依照蓮花生所傳密咒和伏藏為傳承，成為一派。因該派遵循舊密咒，故稱寧瑪派，又因僧人多從事生產，可娶妻生子，故修持雙身法是可以的，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修此法的，也不是有妻就可修。五佛五智義理出自金剛乘教義，教義講，修持者依五佛的五種智慧，才可得到解脫。如沒有五佛智慧，僅誦真言、建立曼陀羅也不能解脫。如有了五智(大圓鏡智、平等性智、妙觀察智、成所作智、法界體性智)，雖食肉、事女色亦能達到菩提。而具有這五智的人是極少的，所以密宗戒律規定，雙身法只有根性大利者方有資格修。雙身修法必要有女性，於是在密宗修持中出現了金剛女。金剛女又稱般若女或「明妃」，在密乘道叫印、大印和手印。手印分兩種，一種是「智印」，即修持中只做觀想對象，而不是真的以女性為修持對象；一種稱「行印」或「業印」，即真正女性。只有在家修持者可用「業印」修持，出家人則不可。在家修持者主要一方又必須具備一定條件，對「明妃」要求則更嚴格。所以，即使用此法，合適的「明妃」也不易覓到。從宗喀巴時起，「明妃」只做雙身修法時觀想的對象，而不做實修了。因為這種修法必須是心性極高的人才可以實行，否則心一偏，即同於魔法，所以有了一些改動。道家方內散人云：「上乘丹法，隔體神交，雙修雙補。」觀想對方圖像，有利於調動自己體內的異性信號，生起拙火，因為這種方法是把性的能量轉化成熱能。
儘管這種修法有所改動，對於修持也有一些益處，但不完善之處也很多。我在探求密宗真諦時，發現其他一些修法亦能很好地轉化性能量，而不必去修雙身法。無上瑜伽繼承了古印度思想，把小宇宙視同大宇宙，相信大宇宙必能顯現於小宇宙中。無上瑜伽理論認為，太陽為男性，月亮為女性，此二性必將體現於人體中。金剛乘強調「人體乃是認知真理的最好媒介」，內含「生命的火花」，通過修持加以點燃，使修持者在虛空中成為非男非女、神人合一、法力無邊的金剛。金剛乘認為，人體是雙性的，不必去外求什麼，一切都在自身中，這種理論比道家上乘丹法還要更勝一籌。金剛乘認為，人體雙性存在於左右氣脈中，左側有女性能量(左脈)，右側有男性能量(右脈)，二者交合處是性央。右脈傳送陽氣，代表太陽、父、精、男性創造力，升華為悲與方便；左脈傳送陰氣，代表月亮、母、血、女性創造力，升華為空與般若。陰陽二氣循行於左右二脈，使人不能得以解脫，也就是陰陽不能交感，不能入於中脈。修此法者須先以寶瓶氣封住諸「門」，用拙火升起拙火，觀想生法宮形成「金剛點」，由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「五大」構成，打通無性的中脈，最後提舉到蓮花頂達到空與悲、般若與方便合一，即涅槃(無餘涅槃)之境，男女二性平等無二。這種修法才是真正的「雙修雙運」樂空不二法門，確實驗證了六祖慧能「密在汝邊」之語。
原載於《氣功》雜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