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楞嚴經》輕鬆學卷二(之三)
阿難承佛悲救深誨,垂泣叉手而白佛言:我雖承佛如是妙音,悟妙明心元所圓滿,常住心地。
「阿難尊者,承蒙佛陀慈悲的救護,以及深深的教誨,深為感動,忍不住垂淚哭泣起來,然後,雙手在胸前交叉合掌,恭敬地向佛說道:我雖然承蒙佛陀如此微妙法音的開示,覺悟到這個妙明真心,本來就是圓滿的,它就是常住不滅的本然心地。」
【悲救】慈悲救護。特指佛陀以楞嚴神咒解救阿難的摩登伽女之難。
【叉手】古印度合掌的方式之一,雙手當胸,十指交錯團抱而合掌。這也是法身如來毗盧遮那的手印。
而我悟佛現說法音,現以緣心,允所瞻仰。徒獲此心,未敢認為本元心地。願佛哀愍,宣示圓音,拔我疑根,歸無上道。
「而我也覺悟到,以佛陀現在說法的聲音為緣,就現出了我的緣起之心,同時,我也用它來恭敬瞻仰如來。」
「我僅僅獲得了這個心,但還不敢把它認作本元心地。但願佛陀憐憫於我,再進一步用您圓滿的法音宣講開示,來拔除我的疑惑之根,幫我回歸無上正覺之道。」
【緣心】緣起之心,也就是六塵緣影之心。
【本元心地】就是妙明真心。「本元」是指妙明真心乃一切之根本;「心地」是指妙明真心能夠孕育並成長一切法,猶如大地能夠生長萬物一樣。
【圓音】圓滿的法音,所謂「佛以一音演說法,眾生隨類各得解」,佛陀說法的妙音如此圓滿,一切有緣眾生,都能夠聽得懂,都能夠心開意解。
【疑根】疑惑之根本。
阿難尊者雖然有所開悟,明白了前文世尊所講的道理,也就是:「悟妙明心元所圓滿,常住心地」。但是,到目前為止,阿難還沒有找到「妙明真心」。而只是以世尊的法音為緣,現出了自己的「緣起之心」,阿難尊者僅僅找到了這個心,還不敢把它就認作是「本元心地」,不敢認作「妙明真心」。
為啥呢?因為,阿難尊者還有疑惑,還有著深深的疑惑。疑惑啥呢?那就是啊,尊者隱隱覺得,自己這個「緣起之心」,似乎並不足以含容山河大地,乃至於含容世界和虛空。
——確實如此,咱大家平時所用的這個心,就是「緣起之心」,它比較狹隘,並不足以包容萬象,因為它還不是「萬法唯心」之心。倘若它就是「萬法唯心」之心,嘿嘿,那就太爽了,咱需要啥,只要用這個「緣起之心」一想,所需要的東西就來了,那該多好啊。
——想啥東西,啥東西就來,有沒有這種可能呢?
答:有可能的。不過,那需要心地非常清淨,或者,具有極大的福德因緣才可以。通常來說,在天上,天人大體就可以。而在佛國淨土當中呢,就更加可以了,《阿彌陀經》等等經典,對此都有說明。
在咱這個人世間來說呢,「心想事成」是大家的一個美好願望。也有人成功,不過成功的機率比較低,而且必然多費周折,消耗時日,甚至於幾經千辛萬苦,才有所收穫。其原因就在於,咱大家平日裡所用的,就是阿難尊者找到的這個「緣起之心」,它是生滅心,隨著境緣而起起滅滅,念念不停,所以沒有多大力量。它也就是前文世尊所說的「聚緣內搖,趣外奔逸,昏擾擾相」,並非「妙明真心」,而咱呢,都和阿難尊者一樣,把它「以為心性」了。
阿難尊者用生滅的「緣起之心」聽法,咋可能悟入不生滅之法性呢?這也就引發了世尊如下的一系列開示,來幫助阿難和咱大家,從中找到沒有歸屬的「見精明元」,儘管它還不是「妙精明心」,如同捏目所現的「第二月」,不過,它畢竟不同於水中的月影(比喻六塵緣影之心)了。
佛告阿難:汝等尚以緣心聽法,此法亦緣,非得法性。如人以手指月示人,彼人因指,當應看月。若復觀指以為月體,此人豈唯亡失月輪,亦亡其指。何以故?以所標指為明月故。豈唯亡指,亦復不識明之與暗。何以故?即以指體為月明性,明暗二性無所了故。汝亦如是。
「佛陀告訴阿難尊者:「你們仍然在用緣起之心聽法,這樣所悟的法也是因緣之法,不會得以開悟法性。」
「就如同有人用手指頭把月亮指示給另一個人的時候,後面這個人應當順著指頭的方向,去看月亮。倘若他只看人家的手指頭,並且把手指頭當成月亮的話,那麼,這個人豈止是迷失了月亮,同時他也迷失了人家的手指頭。為什麼呢?因為他已經把人家的手指頭當做是月亮了,所以也就找不到真正的手指頭了。」
「他又豈止是迷失了手指頭呢,他甚至已經識別不了明和暗了。為什麼呢?因為他把沒有光亮的手指頭,當作了光明的月亮,從而混淆了明、暗兩種特性的緣故。」
「阿難!你就是這樣的人。」
【法性】一切法的本性,也叫做「法界性」,究其根本,也就是「心性」,就是「佛性」,就是「妙明真心」。
法性不屬於生滅變動,也不屬於因緣,它是本空而如如,同時具有無盡的功德與妙用。就當前來說,只要不落入概念執著,它就顯現為咱的當下之心,當下的心境一如之心。
「如人以手指月示人,彼人因指,當應看月...」這個比喻,把它分別對應解讀出來,整段經文大意如下:
佛陀用音聲說法,來把「妙明真心」指示給咱大家,咱大家就應當順著佛陀的法音,來反觀自性,也就是《楞嚴經》第六卷所說的:「反聞聞自性,性成無上道」。其實,佛陀的所有開示,其法義都在指引咱大家迴光返照。
可是呢,如果咱大家不明法義,反而把如來法音,以及隨法音所現的「緣起之心」就當做了「妙明真心」。這樣的話,咱大家豈止是迷失了「妙明真心」呢,同時也迷失了如來的法音和自己的「緣起之心」。為啥呢?因為,咱一旦把「緣起之心」當做了「妙明真心」,當然也就不知道啥叫「緣起之心」了。
像這樣,咱大家又豈止是迷失了「緣起之心」呢,同時也就分不清啥叫做「明」,啥叫做「暗」了。為啥呢?因為,竟然把「緣起之心」的「昏擾擾相」(相當於:暗),等同於了「妙明真心」的「清淨光明」(相當於:明),於是,對於咱大家心境的「明」與「暗」也就沒法分清了。
不僅咱大家如此,世尊告訴阿難尊者:你也是這樣的。
本段經文的難點,在於如何分清楚「緣起之心」和「妙明真心」,這對於實修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。
其實,它們並不是兩個東西,所謂的「緣起之心」,是對應著境界,以境界為緣,而在「妙明真心」當中落下的影子。因此,前文當中,世尊也把它叫做「六塵緣影之心」。
當咱大家聽到某個聲音,看到某個景物,觸到某個東西的時候,等等,咱的心馬上就會以為:「哇,這是流行音樂,好動聽喔。」「喔,這盆花真好看,綺麗多姿啊!」或者:「這是什麼?好細軟的料子,手感真棒。」等等。
——此時,咱大家的心,就是「緣起之心」,它是「妙明真心」裡面的一個「幻覺」,或者說,是一系列「識別作用」。這個「幻覺」和「識別作用」離不開六塵之「緣」;一旦塵境沒有了,這個「幻覺」和「識別作用」也就消失了,猶如龜毛兔角一般。
那麼,這個「識別作用」是從何處來的呢?它的源頭在哪裡呢?
——顯然,它絕不來自於外境,它來自於咱的內心。此時,只要當處迴光返照,咱就會發現,在上述一系列「識別作用」的背後,隱藏著一種天然的「妙性」,也是一種「妙能力」,是「它」能夠發起見、聞、嗅、嘗、覺、知等種種功用,同時呢,它卻並不會陷入「識別作用」裡面,絲毫也不會被「識別」出的結論所影響。
「它」永遠也不會落入見解,不會落入情緒,不會落入執著,「它」如如,「它」只是無形而明了,「它」就是咱當前的「妙明真心」。
——這樣觀察,咱就會初步明了「妙明真心」。它本來就在那裡,只是需要咱透過「緣起之心」,而當即明了。這只是做得到,或者做不到的問題,只是何時能夠做到的問題。亦如六祖大師所說:「前念著境即煩惱,後念離境即菩提」,六祖所說的這個「離境」「後念」之妙心,所謂的「菩提」,也就是「妙明真心」。而所謂的「離境」,並沒有啥好離的,只是「從來不曾沾染境界」而已呀。
——哎,此時,心回歸了「它」的本來。
對「它」,沒啥好修的,咱只是需要「明了」,需要「發現」。何時當下「發現」了,那就叫做最初的明心見性,遠遠超越了平日裡「理解道理」的學修功德。在咱大家「發現」的一剎那,可以算是一個「頓悟」。只不過,即便咱「發現」了「妙明真心」,如今,在凡夫地,「它」看起來似乎也還不夠廣大,那是因為,咱如今還在「五蘊」的業緣覆蓋當中,不通過一系列後續的修行,逐漸消融習氣執著,是無法大用現前的。
——因此,與悉達多太子相比,與盧惠能相比,咱那個「頓悟」還遠遠不夠。或許,從這個角度來說,咱大家只能算「漸悟」的根基吧。
對於阿難尊者仍舊在用「緣起之心」聽法,世尊予以進一步開導,來論述說明「緣起之心」是虛妄的,因此,它是客人,而不是主人,不是「妙明真心」。世尊繼續說道:
若以分別我說法音為汝心者,此心自應離分別音有分別性。譬如有客寄宿旅亭,暫止便去,終不常住。而掌亭人都無所去,名為亭主。此亦如是:若真汝心,則無所去;云何離聲無分別性?
「如果你把分別如來說法聲音的那個東西,叫做你的『妙明真心\』的話;那麼,這個心自然應當在離開了所分別的聲音以後,有一個獨立的分別之性,它才可以叫做『妙明真心\』。」
「好比旅客寄宿在旅店當中,短暫的休息和停留以後,就會離去,終究不會常住。而那位掌管旅店的人,哪裡都不會去,所以才叫做店主。」
「這其中的道理是一樣的:倘若真是你的妙明真心,就應當沒有生滅去來;可為什麼,一旦離開了所分別的聲音,也就沒有獨立的分別之性了呢?」
【分別性】即:分別之性。問題是,「分別」其實是一種作用,它是起起滅滅的,對著境界,就可以有「分別」作用;一旦境界沒有了,「分別」作用也就找不到了。因此,並不存在這樣一種作用不停的「分別性」,它只是「緣起之心」里的虛妄習氣而已,它是生滅的。
既然分別法音的「緣起之心」當中,不具有常在的「分別性」,那就說明,「緣起之心」無自性,屬於生滅,屬於「客人」;而不是如如不動的「妙明真心」,不是「主人」。
不僅如此,推而廣之,六根對六塵的各種「緣起之心」,甚至是以「非色非空」為緣的,那種似乎是無分別的「緣起之心」,也都無法離開外緣而獨立存在,所以都不是「妙明真心」。世尊如此開示:
斯則豈唯聲分別心,分別我容,離諸色相無分別性。如是乃至分別都無非色非空,拘舍離等昧為冥諦,離諸法緣無分別性。則汝心性各有所還,云何為主?
「同樣的道理,豈止是緣於聲音的分別心如此,即使你分別如來的莊嚴容貌,在離開了所緣的容貌色相以後,也就沒有獨立的分別性了。」
「以此類推,乃至於去分別那種什麼都不是的『非色非空\』之境界,拘舍離等外道,糊裡糊塗地把這種心境叫做『冥諦\』。其實呢,它依然是緣起之心,它一旦離開了『非色非空\』的法塵以後,就不存在一個獨立的分別性了。」
「假如你把這些『緣起之心\』當做你的心性,那麼,它們卻從屬於所分別的六塵境界,又怎麼可能是你真正的主人呢?」
【分別都無非色非空】分別那種什麼都不是的「非色非空」之境界。這其實是對於「非色非空」——這種法塵的分別。
什麼叫做「非色非空」呢?答:一些聰明的外道,他們通過禪修,觀察到色法非實有,知其「非色」;他們也觀察到空非實有,可以顯色,故知其「非空」。因此,他們認為自己找到了終極的真理,那就是「非色非空」之妙境界,他們讓自己的心就安住在那裡,將那樣的心境叫做「冥諦」,意思是:難以言說的真理。
可惜的是,他們所謂的「冥諦」,仍然屬於「緣起之心」,屬於「六塵緣影之心」,那其實是「非色非空」這個法塵,在「妙明真心」當中落下的影子呀。
【拘舍離】古印度十種外道當中的第三種,翻譯為「牛舍」。
分別聲音的「緣起之心」,最終離不開聲塵之緣,所以說,它從屬於「聲塵」。分別色相的「緣起之心」,最終離不開色塵之緣,所以說,它從屬於「色塵」。而分別法塵的「緣起之心」,當然也就離不開法塵之緣,它終究從屬於「法塵」。
拘舍離等外道們呢,讓自己的心去分別一種「非色非空」,似乎啥都沒有的境界,看似玄妙,無非還是一種法塵;於是,以此為緣,他們的心境似乎到達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妙境界,他們稱之為「冥諦」。其實呢,還是一種「六塵緣影之心」,還有所歸屬,終究歸屬於「非色非空」的法塵呀。
凡是有所歸屬的,其歸屬地無非是六塵境界。人家是有主子的,咋可能是咱大家的「妙明真心」呢。必須要知道,「妙明真心」是一切心之本性,是一切法之源,它是絕無從屬的。正因為沒有從屬,所以,達摩大師《血脈論》把它叫做「大自在王如來」。
對此,阿難尊者尚有少許疑惑,故而繼續向如來請法:
阿難言:若我心性各有所還,則如來說妙明元心,云何無還?惟垂哀愍,為我宣說。
「阿難說道:「如果說我當前緣起之心的心性(分別性),都有各自歸屬的話;那麼您所說的那個『妙明元心\』(即:妙明真心),為什麼它就沒有歸屬地呢?但願您以慈悲憐憫之心,為我們大家宣講解說。」
【若我心性】此處是指阿難尊者當前「緣起之心」的心性,也就是經文裡所說的「分別性」。
除非了悟「妙明真心」,否則對此多半是一無所知。一般的眾生,都想找個依靠,嘿嘿,找個靠得住的「主子」。比如呢?有的人想依靠天神,所以,他們就找到了「上帝」和「真主」。有的人想依靠老師,所以呢,他們就找到了人世間形形色色的各類「大師」們。
這是修行人,混生活的人們呢?更是要有依靠了,哎,要麼依靠某些機構,要麼依靠老闆,要麼依靠上級,要麼依靠老公,要麼依靠父母,再要麼,嗨,乾爹也行呀。人世間的依靠,更是種類繁多,可謂異彩紛呈。
——因此,順應著眾生如此的依賴習性,佛陀教導咱大家要「皈依佛、法、僧三寶」,所謂「皈依」,也就是「歸依」。這是如來極大甚深之方便。
本來呢,「依靠」就是攀緣,「依賴」還是攀緣。只要還有這樣的心境,想要明心見性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
有人會問了:那依靠善知識呢?難道也不行嗎?
答:如果是真正的善知識,您依靠他修行,是非常好的。不過,到了最後,到了緊要關頭,您即將突破塵俗見解,即將明心見性的時候,善知識都會告訴您,還有一個東西必須要放下,那就是對於善知識的「依賴」。
恭敬善知識,以善知識為榜樣,為自己修行的動力,這很好;但是,對於「善知識」的依賴,最終將會是極大的障道因緣。
各位兄弟姐妹,咱要牢記《楞嚴經》第一卷當中,阿難尊者如此的反思:「自我從佛發心出家,恃佛威神,常自思惟,無勞我修,將謂如來惠我三昧。不知身心本不相代,失我本心,雖身出家,心不入道。」
阿難尊者就是因為過於「依賴」世尊,而遲遲不能夠成就無漏聖果。須知「無漏」就是「無為」,有所依靠,有所依賴,都是攀緣,都是有為法,咋可能契入無為的「妙明真心」呢。
禪宗門下說得好:「心無依倚,可以入道」,這恰好是對於達摩祖師「心如牆壁,可以入道」的精準解讀。為啥呢?因為,無依無靠而自空自明之心,正是「妙明真心」呀。
以下,針對阿難尊者的問題,關於為啥「妙明元心」沒有歸屬,世尊不厭其煩,予以慈悲開導:
佛告阿難:且汝見我見精明元,此見雖非妙精明心,如第二月,非是月影。
「佛陀告訴阿難尊者:「要知道,你如今能夠見到如來的那個『見精明元\』,這個「見」雖然還不是真正的妙精明心(即:妙明真心),但是,它就如同『捏目所見\』的第二個月亮一樣,確實是月亮,而不是月亮映在水裡的影子。」
【見精明元】見之精華,明了之根本。簡稱為「見精」,也就是「見性」。
【妙精明心】就是「妙明真心」,也就是「妙明元心」,還是「妙真如心」,等等。
為啥一個東西,如來卻用了如此多的不同名字呢?答:這恰恰彰顯了,這個東西不是名字所能夠代表的。同時,也說明它具有多種,乃至於無量的可能性。
【如第二月,非是月影】它就如同『捏目所見\』的第二個月亮一樣,確實是月亮,而不是月亮映在水裡的影子。
所謂的「第二月」,是指咱大家面對著天上的月亮,看清楚了以後,用一個手指頭,輕輕地擠壓自己眼睛的邊緣,眼球就變形了。於是,您再來看月亮,哎,旁邊多出來一個月亮,也很清楚,只是有些飄忽,那就是「第二月」。
在佛經當中,「第二月」用來比喻距離「妙明真心」最接近的那個心,例如,當阿難尊者見到世尊的時候,他的那個「見精明元」,也叫做「見精」或者「見性」,就是如此。它雖然還不是「妙明真心」,但是,它們之間關係很密切,很接近。因此,見到自己的「見性」,見到所謂的「第二月」,可以算作相似的明心見性,距離透徹的明心見性,還有一步之遙。許多人的「悟道」,都是從這裡開始的。
在實際修學當中,一步到位,直接親見自己本來面目(妙明真心)的人,並不多。更多的人,至少需要分兩步走,並非刻意如此,而是因為,「攀緣」與「認知」這兩種習氣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,很難一步就跨越過去。
先說「攀緣」,也就是咱大家習慣了的,內心總是不安分,總要找點兒東西填補一下,分別一下,抓取一些回來,否則,就會覺得無聊,就會六神無主。這種習氣,就叫做「攀緣」。
這是咱大家無量劫流浪於生死輪迴當中,積累下來的粗重習氣。斬斷它的方法,就是要學會「離境」,也就是常說的「迴光返照」。所有的修行,都從這裡開始。放下「攀緣」,絕不是朝夕之功,對於咱大家來說,這必然需要長期的修學,才能夠逐漸做到。
如何做到呢?答:有文化的人,還是靜坐當中,時常念經聞思修比較好,我自己就是如此。就比如咱大家如今學習《楞嚴經》,當您深入到經文法義裡面的時候,會發現內心很充實,輕鬆安樂的法喜自然會生起。此時呢?所謂的「攀緣」之心,也就自然平息了。如此修學,久而久之,向外的「攀緣」習氣,就會越來越淡,越來越少。咱的心境呢?它逐漸回到了當下,回到了當前。
這時,您也就具備了親見「第二月」的可能性。當「攀緣」習氣很淡了以後,初步的「離境」基本達成,「迴光返照」也就不難了。那只不過是您在禪修當中,或者生活當中的某個專注時刻,某個寂靜時分,在內心嚮往覺悟的道力催促之下,就那麼輕輕地向內心一回頭——哎,就是它!一切見、聞、覺、知都是它,所有的行、住、坐、臥還是它。
——親見了「它」,明了了「它」,就會確信,「它」才是如如不動的「主人公」。「它」並不曾落入以往的種種情緒當中,「它」不屬於任何境界,也不屬於任何道理。「它」一直就在那裡,近乎冷漠地而又清晰地觀察著一切。
此時,多數人會把「它」認作「妙明真心」,其實還不是,而只是「見精明元」,屬於月亮旁邊的「第二月」。
那麼,「見精明元」與「妙明真心」,差別在哪裡呢?
答:就差別在更深一層的無明習氣:「認知」。
「見精明元」,或者說「見性」,雖然是「見之本性」,卻並非「心之本性」,它只是「心之功能」。而它卻把自己當做了主人(它其實也就是第八識阿賴耶識的「見分」),把自己「認知」成為了「能見」的主人;而把所有的境界,都「認知」成為了「所見」的客人。
於是,本來一如的「妙明真心」當中,被這個虛妄的「認知」創造出了「能見」的「我」,和「所見」的「境界」;顛倒的生死輪迴,也由此而發生。這個虛妄的「認知」,就是無明錯認,就是無明。
當開悟「見精明元」的修行人,通過學修大乘了義經論,用般若智慧,把虛妄的「認知」打破了以後,那時,他自然也就會開悟「妙明真心」。其後呢,「第二月」已不復存在,「見性」與「心性」無二無別,「見精明元」與「妙明真心」無二無別。
這就好比,如果不「捏目」了,「第二月」也就沒有了,無垠太空裡,無始明月一輪圓照,無自無它。如果修行人不再「認知」,也就沒有了「能見」的「見精明元」,沒有了「所見」的芸芸物象。一切對立與差別,都不復留存,此時,「見精明元」當即就是「妙明真心」;「見性」當即就是「心性」。
對於咱大家來說,開悟「見精明元」是可以做到的,那只是需要放下向外的「攀緣」而已。雖然它還不是「妙明真心」,不過,相距並不遠,它們都具有類似的特質:不屬於生滅,常自如如。因此呢,也就沒有任何歸屬地。以下是世尊對此妙法的詳盡開示:
汝應諦聽!今當示汝無所還地。
「你們應當仔細聆聽!如來現在就要為你們開示,那沒有任何歸屬的真實境地。」
【無所還地】沒有任何歸屬的真實境地。
雖然世尊把「見精明元」叫做「第二月」,但它畢竟是「月亮」,也可算是沒有任何歸屬的真實境地。
如此妙法,必須誠心敬意,仔細聆聽與觀察,才會相應。所謂的「無所還地」,就是無源之水,無根之樹。或許,自然界本沒有這些東西,不過,「自性」就是如此,它是沒有任何來源的,卻妙用無邊;它是沒有根的,卻可以生長出世界與萬物。因此,對於本來覺性,蓮花生大師曾經如此開示到:「從本未生而是自生之光明,這是『覺性\』的嬰兒,可是卻無父母,真稀奇!」
人們總是被「習慣」所束縛,總覺得依照常識,啥東西都應該有個根源,等等。可是,如果不把這些常識放下,想要明心見性,終究做不到啊。所謂的「常識」,到了這裡,恰恰是塵俗見解,是徒自束縛。
不要說「妙明真心」了,即便是「見精明元」,咱大家當前的「見精」與「見性」,雖然它是「第二月」,又何曾有啥根源呢?何曾有啥歸屬呢。關於其中的詳盡、具體之觀察,請看世尊的精妙開示:
阿難!此大講堂,洞開東方,日輪升天,則有明耀;中夜黑月,雲霧晦暝,則復昏暗。戶牖之隙,則復見通;牆宇之間,則復觀壅。分別之處,則復見緣;頑虛之中,遍是空性。郁孛之象,則紆昏塵;澄霽斂氛,又觀清淨。
「阿難!你看祇桓精舍里的這個大講堂,由於面向東方開有門窗,太陽升起來以後,就會有光明;半夜的時候,如果恰逢初一前後,就沒有月亮,要是再遇到烏雲的話,就變成一片黑暗了。」
「門窗的縫隙當中,可以看到是相通的;牆壁所在的地方,就只能看到壅塞不通了。」
「有相可分別的地方,就有了顯見之緣;一片頑空虛無之中,又似乎到處都是空性。」
「當地氣沉聚的時候,或者塵土飛揚的時候,就陷入了一片混濁;而雨過天晴之後,塵埃隨之收斂,便又現出了清淨通透的景象。」
【中夜】就是「中夜分」,相當於如今本地時間的二十二點到凌晨兩點。
古印度把一天分為六個時分,每個時分,大約四個小時。從日出開始,叫做「初日分」;中午前後叫做「中日分」;日落前叫做「後日分」;日落後叫做「初夜分」;半夜前後叫做「中夜分」;日出前叫做「後夜分」。
【黑月】古印度把每個月的初一前後,叫做「黑月」,因為天上幾乎沒有月亮,夜色最黑。把每個月的十五前後叫做「白月」,月亮最圓,夜色最亮。出家人半月誦戒,就是選在「黑月」和「白月」的日子裡。
【晦暝(音:明)】「晦」:昏暗,夜晚。「暝」:冥的異體字,昏暗。
【戶牖(音:友)】「戶」:門;「牖」:窗。合指門窗。
【壅(音:擁)】阻塞:壅塞不通。
【郁孛】「郁」:此處指地氣沉聚。「孛」應為[土孛],音:伯,意思是:塵土飛揚。
【紆(音:迂)】曲折,縈繞。
【澄霽】指:雨後天晴。
【斂氛】指:塵氣收斂,沉降下來。
為了幫助阿難顯發「無所還地」,顯發出沒有歸屬的「見性」,世尊先列出當前的所有視覺景象,然後,一一指出其歸屬地。
阿難,汝鹹看此諸變化相,吾今各還本所因處。云何本因?阿難,此諸變化,明還日輪,何以故?無日不明,明因屬日,是故還日。暗還黑月,通還戶牖,壅還牆宇,緣還分別,頑虛還空,郁孛還塵,清明還霽。則諸世間一切所有,不出斯類。
「阿難,你都曾經見到過這些變化的現象,我現在把它們一一歸還所從屬的因緣。」
「什麼是它們本來的因緣呢?阿難,在這些變化當中,光明歸屬於太陽。為什麼呢?因為沒有太陽就沒有光明,光明的起因屬於太陽,所以光明歸屬於太陽。」
「以此類推,黑暗歸屬於初一前後沒有月亮的夜晚;通暢歸屬於門窗;壅塞歸屬於牆壁;顯見之塵緣歸屬於分別;頑空和虛無歸屬於虛空;地氣沉聚和塵土飛揚都歸屬於塵埃;清明通透,則歸屬於雨後初晴,等等。」
「那麼,這個世界可以看到的一切自然現象,大約是這些。」
【各還本所因處】把它們一一歸還所從屬的因緣。「還」是指找到其發源地,對應於現代漢語,意思大約是「歸屬於」,或者「從屬於」。
世尊精闢地總結了咱這個人世間的所有「視覺」現象,大約八類,共分為相反的四對:光明和黑暗,通暢和壅塞,塵緣和頑虛,郁孛和清明。而且,這八類現象,都各有其歸屬,世尊已經一一指出。
但是,面對著這八種現象的,明見這八種現象的,咱大家的視覺本性——見精,它是否也有所歸屬呢?
汝見八種見精明性,當欲誰還?何以故?若還於明,則不明時,無復見暗。雖明暗等種種差別,見無差別。
「但是,你能夠見到這八種現象的,那個『見精明性\』,應當把它歸屬於誰呢?它無處可歸屬。」
「為什麼呢?如果把它歸屬於光明的話,等到光明消失了,也就是黑暗的時候,它就應當無法見到黑暗才對(同理,它也不歸屬於「黑暗」等其它七種現象,具體論述過程大同小異,此處省略)。雖然現象上有著光明和黑暗等種種差別,可是這個見的能力,卻根本沒有任何差別。」
【見精明性】那個見的精華和明了之性。也就是「見精」,也就是「見性」,前文還叫做「見精明元」,等等。
在「十番顯見」當中,世尊要為咱大家顯明的,就是它。不過,它因為充當了「能見」的角色,並且把見到的色相當做了「所見」,由此而陷入了對待差別,陷入了「無明錯認」,所以還不是「妙明真心」,就好像捏目所現的「第二月」一樣。
雖然如同「第二月」,雖然還不是「妙明真心」,不過,咱大家的「見性」卻和「妙明真心」一樣,是沒有歸屬的。如果非要給它找個歸屬地的話,「見性」只可能歸屬於「自性」,只可能歸屬於「心」。它,已經在「自性」和「心性」的範疇裡面了,只是,還有少許雜質,還夾雜著一些「無明錯認」而已。
如同世尊前文所開示:「如是見性,是心非眼」,因此,「見性」之本質,就是「心」,也就是「心性」。具有足夠福慧資糧的人,在覺悟「見性」之時,也就覺悟了「妙明真心」,菩提樹下的悉達多太子就是如此。太子看到「明星」,而映出了自己的「見性」,也同時映出了其「妙明真心」。
這就好比,如果找到了「第二月」,距離真正的「明月」就很近了,哎,只要把「捏目」的手拿開,「第二月」就消失了,一輪「明月」,全體顯現。
即便退一步說,「第二月」也還是月亮,而不是月亮映在水裡的影子。「見性」也是「自性」,而不是不相干的別人。因此,世尊繼續說道:
諸可還者,自然非汝;不汝還者,非汝而誰?
「那些可以找到歸屬地的,自然不是你;連你都找不到它歸屬之處的,不是你,又是誰呢?」
——由此可知,明了「見性」本來不難。只是,需要遠離攀緣,需要迴光返照,需要靜心觀察。
則知汝心本妙明淨。汝自迷悶,喪本受輪,於生死中常被漂溺。是故如來名可憐愍。
「因此知道,你的心本來就是微妙光明而清淨的。你自己徒自迷惑苦悶,反而因此喪失了本來真心,隨著妄想去承受虛妄的輪迴之苦,就這樣在生死輪迴當中一直被動地漂流沉溺著。」
「所以如來常說,這就叫做可憐的眾生啊。」
【自迷悶】一切眾生之所以落入虛妄的生死輪迴,半點兒怪不得別人,怪不得任何境界。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「錯認」而虛妄發生,只是咱自己迷惑了,所以就有了苦悶,故名「自迷悶」。
亦如世尊最後之感慨,咱大家只因為在「妙明真心」當中,「錯認」出來了「能見」的「我」,同時也就「錯認」出來了「所見」的「境界」。而不再知道,一切其實都是「妙明真心」當中的幻相。於是呢,了無生死當中,幻生出了無盡的輪迴萬象,「咱」在虛妄業力的驅使下,不停地漂流沉溺,受盡折磨。各位兄弟姐妹,您說,苦不苦呢。
所以如來常說,咱大家,就叫做可憐的眾生啊。
(「第五番顯見」結束,世尊通過指月和八還辨見,為大家顯發出見性無還,沒有歸屬,沒有源頭。下面是「第六番顯見」,世尊將通過觀察見性周遍,幫助阿難顯發出見性非物,即是自己真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