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楞伽經四種禪》
2001/02/05於加州聞思修居士林
馮居士、各位居士、各位法友,大家好。阿彌陀佛!我們就開始講,不要講其他的話,不講了。
講的題目是《楞伽經》四種禪。我們漢文佛教,念佛法門比較普遍。《楞伽經》的四種禪,我感覺我們漢文佛教提倡這種禪的,我沒聽說過;我沒有聽說有人提倡這樣的禪。我們提倡禪,多數就是話頭禪,提倡這樣的禪。本來《楞伽經》的禪,是禪宗的初祖達摩禪師,他來到中國傳禪,就是傳《楞伽經》的禪;結果禪宗的禪,又變成話頭禪,就是不學習《楞伽經》的禪了。當然,世間上事情都是無常的、有變化,好像是沒有辦法能夠不遵循這個規律的。當然我們可以提出來這個問題,話頭禪和《楞伽經》的四種禪有什麼差別呢?我們可以提出這個問題。提出這個問題,這個問題是我提出來的,我現在自己回答這個問題。
《楞伽經》的四種禪,禪裡面是有智慧的;禪是定,定裡面有智慧。這個話頭禪,你只是念這個話頭,那裡有智慧嗎?我看可能沒有智慧。除非你是學習過經論的人,你用話頭作方便,那裡邊有可能有智慧,那就是另一種情形了。但是我又發現,南傳的禪也有這種問題,就是偏於修止,觀就是很少,很少修觀。南傳佛教是小乘佛教,我們北傳佛教是大乘佛教,所學習的禪有同樣的趨勢,就是不歡喜智慧、光歡喜定,你看這個事情也是很……我們說是巧合也可以,或者說這是人生來的惰性,就是懶。我只是在這裡寂靜住,很快樂;你叫我修觀,就不歡喜,好像有這種情形。
如果我們不要那樣辛苦,我們只是看話頭,使令自己寂靜住,這樣不可以嗎?這樣也可以,你歡喜,也是可以。但是,有一個問題,這個問題也是我提出來。佛在世的時候,得聖道的人很多,我們不能不承認這件事。佛法來到中國來的時候,傳到中國漢地,漢人學習佛法,在南北朝的時候(我們從《高僧傳》上來看),有可能有人得聖道,但是後來就看不出來,我們從《高僧傳》上看,就不像。我們現在也提出這個問題,為什麼那個時候有人得聖道、後來的人不得聖道,是什麼原因?什麼原因是這樣子?我現在就回答,就是不高興學習智慧!所以就是有這個問題。
我說這個話,也可能有人不相信,「你妙境說的話,我不相信!」也可以,你們不相信也有道理。但是你去讀虛雲老和尚的開示錄,他的開示錄……,我們今天的漢文佛教,應該對虛雲老和尚有信心、有恭敬心,尊重他的道德、尊重他的開示。你看他的開示上說,現在的人看話頭,好像沒有人開悟!這句話也就是這個意思,看話頭是看話頭了,但是沒開悟。那麼,這句話我們也可以講,就是沒有人得聖道。
我剛才說的這個意思就是,有人是有向道的意願,但是修行的法門道次第不具足!不具足,不能得聖道的。就是有這個問題。
現在,我選這個題目,也就是……,當然我們今天的漢文佛教徒,發道心想要得聖道的人還是有,但是不容易學習到圓滿的道次第,不容易,你不容易學習到。現在我選這個題目,就是,《楞伽經》是圓滿的道次第!當然,我們說……,我又說出一句話,《瑜伽師地論》也是圓滿的道次第。若想要得聖道,我感覺學習《瑜伽師地論》比較合適;學習《楞伽經》也是合適,但是難!你不容易懂。現在我這引的是宋譯《楞伽》——求那跋陀羅翻的《楞伽經》。《雜阿含經》也是他翻的,求那跋陀羅翻的;宋譯的《楞伽經》也是他翻的。但是《雜阿含經》我們讀起來比較順一點,但是讀他的四卷《楞伽》,就是不容易。蘇東坡曾經寫了一個序文,也承認他翻的不容易懂、不容易讀,也承認這件事。
但是,這個四種禪,當然我們若學習《楞伽經》,應該學習全部的《楞伽經》,不應該只是其中的一段。但是,今天我們有因緣在這裡學習,選這麼一段來學習,嘗嘗味道也好;雖然是少,但是也應該是很有意義。
複次,大慧!有四種禪。云何為四?謂愚夫所行禪、觀察義禪、攀緣如禪、如來禪。
「複次,大慧!有四種禪。云何為四?」這是我引其中的一段。前面已經說了很多,這裡又重新說出來一個題目,所以叫「複次」。「大慧」是《楞伽經》裡邊請佛說法的一位大菩薩的名號,他叫大慧菩薩。「有四種禪」,這個禪有四種不同。怎麼叫做四種呢?這四種是什麼呢?第一種,「謂愚夫所行禪」,第二種是「觀察義禪」,第三種是「攀緣如禪」,第四種是「如來禪」,就是這四種禪。
皆云禪者,皆於奢摩他中修法觀也。若但是如理作意,無奢摩他相應,則只可以名之為禪的前方便。
下邊這一句話是我說的。「皆云禪者,皆於奢摩他中修法觀也」。這四種都是禪,什麼意思呢?就是在奢摩他裡邊修觀的意思。「奢摩他」,中國話翻個止。這個止有兩個意思,一個是,這件事是不對的,把它停止,不要再做這件事了;第二個意思,就是安住在這裡,這個地方沒有土匪,很安全,我們在這個地方安住下來。這個止有這兩個意思。現在這裡說止,這兩個意思都是具足的。
「修法觀也」,修法觀這個「法」就是指第一義諦說,修第一義的觀察。「觀」這個字,就是思惟的意思,就是思惟、觀察這個道理。我們沒有學習止觀的人,我們學習佛法的時候,這個經論,有文、也有義,我們一般人也歡喜讀經,譬如說我們讀《金剛經》,大多數人讀經,只是讀那個文,而裡面那個義不讀;裡面的義不讀,只是讀那個文,這是一個問題。按佛陀的法語的開示的道理來說,佛陀的意思,你要讀文、也要讀義。你不可以唯讀文、而不讀義,也不可以只是讀義、而不讀文,也是不可以的。但這就是我們漢文佛教的問題,大多數都是這樣子,就是這麼讀一讀,這就是我的修行了!我一天讀一遍《金剛經》,這是我的修行!我們漢文佛教徒就是這樣子。當然這也是無可奈何,他要這樣子嘛,也是無可奈何。
現在這上面,不應該這樣子。就是也應該依據這個文,來學習裡邊的義,應該這樣做。我剛才說過,學習裡邊的義,也不可以離開了這個文,也不可以離開文的。我離開文不可以嗎?離開文不可以!但是,說這個話也有問題,中國的禪師說「離文字相」,你怎麼說是離開文不可以呢?這是一個問題。
這個地方,我再多說一句。為什麼離開文字不可以呢?離開文字不可以的原因在那裡呢?因為這個文,把它寫出來就是文字,當時佛講解這個道理,就是說話,佛說的這個有音聲的、有言句的,把它記錄出來就是文。那麼,這個地方就是有事情。這個話是佛說的,你若離開了佛說的語言,另外去思惟一個道理,那是佛說的話嗎?是佛說的嗎?那這就有問題,如果不是佛說的,你相信嗎?你相信不相信?所以,不應該離開佛說的這句話。但是你只是念佛說的這個言語,不思惟裡面這個義,你能得到什麼功德嗎?
《金剛經》上有一段文說,「若復有人得聞是經,信心清淨,則生實相,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」。我讀到《金剛經》這段文,心裡很歡喜!我簡單解釋一下。「若復有人得聞是經」,你能夠聽人家講解《金剛經》,或者是你自己閱讀,也包括在聞裡邊;得聞是經。「信心清淨,則生實相」,這個「信心清淨」什麼意思呢?我們佛教徒,應該說完全對於佛法有信心,才可以名之為佛教徒;如果沒有信心,那是佛教徒嗎?不能那麼說,一定是有信心。但是你信心清淨嗎?這是有問題了!這地方說「清淨」是什麼意思呢?就是你得到《金剛經》裡邊的義了。《金剛經》的義怎麼才能得到?要有智慧!不然你得不到裡邊的義。這個義怎麼能得到呢?這個地方、這個桌上(假設的話)有很多黃金,但是你沒有手,只是看見;你若有手,把這個黃金可以拿來,搋在兜兒裡頭,可以拿。現在,《金剛經》這文裡面有義,你怎麼樣能拿到這個義?你用手是拿不到的,要用你的智慧才可以拿到的!你不用智慧你拿不到,拿不到這個智慧。拿到智慧的時候,有什麼不同?你心清淨!你拿不到這個義的時候,心不清淨,你沒有辦法得清淨。所以,清淨是智慧的意思。
本來我們對於佛法有信心,這個信心怎麼能建立?是因為有智慧。你有智慧才能明白佛法,然後才有信心能建立的。說「我不明白什麼是佛法,我只是有信心!」能承認這個人有信心嗎?這個人不明白什麼是佛法,他對於佛法有信心嗎?也可以,也可以說有信心,「我父母信佛,我父母叫我信佛;我的朋友信佛,我朋友叫我信佛。因為他們是我非常親愛的人,所以他信、我也信!」所以也可以有信心,但是這個信心不牢固。
怎麼樣才能牢固?你要自己學習佛法、得到智慧,由智慧建立信心,這個信心是牢固的。但是這樣的信,只是在文字上有一點了解而已,你的智慧從文字的佛法去學習有一點了解,這樣的智慧建立的信心好一點而已,還是信心不清淨。你要經過禪,學習禪,能夠深刻地悟入第一義諦了,這時候這個智慧,不是凡夫境界,有了這個智慧的時候,心清淨。「信心清淨,則生實相」。「則生實相」,這個「生」是現前的意思,這個第一義諦就現前了,就在你的智慧那裡出現了第一義諦。沒有智慧的時候,什麼叫第一義諦?只是一句空話而已,什麼都不知道。有人說糖是甜的,但是我沒有吃過,我聽過這句話,糖是甜的;但是,什麼是甜?還是不知道。
說是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,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」,這個字誰都認識,這幾個字誰都認識,誰也會講;但是裡邊那個甜,你還沒有嘗到。要學習禪,才能嘗到那個甜。那個時候叫做「信心清淨,則生實相」,就是第一義諦出現了,這時候就是聖人。「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」,這個人成就的功德是最殊勝的,是這樣意思。
所以,我們學習佛法,是從文字的佛法開始學習。若沒有文字,我們能學習什麼?我看什麼也不知道。我們佛教徒,如果你皈依三寶了,或者是怎麼地,你不學習經論,你知道佛法是什麼?我看,你不知道!說「我常常聽法師講經,或者聽居士講經」,如果你自己不閱讀經論,還是不行,你知道的還是很少,而且很快地就忘記了,就會有這個問題。所以,自己要深入地學習才可以。
所以,最初我們學習佛法,要學習文、也要學習義。不要只是讀文,不可以;要學習文、也要學習義。但是,這還是文字的境界,你要學習禪,才能更深入。
再回頭來說,佛在世的時候、正法住世的時候,很多人得聖道,以後得聖道的人少了,我看今天連一個也沒有。「你怎麼知道?」因為我們學習佛法都是很膚淺的,都是很淺薄的,你不能學習第一義諦,那怎麼能得聖道呢?不可能得聖道。「若復有人得聞是經,信心清淨,則生實相」,今天是沒有這件事,沒有這件事的。
現在這裡面說,「皆云禪者,皆於奢摩他中修法觀也」,修法觀,就是要去觀察文裡邊的義。但是這個地方,不只如此,它還有個奢摩他,奢摩他是止的意思。止是什麼意思?就是我們的內心不要有虛妄分別、不要有雜亂的妄想,不要這樣子;心裏面明靜而住,叫做止。
明靜而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?我們睡覺的時候,我們夜間休息了、睡覺的時候,睡覺的時候是什麼境界?如果不做夢的話,什麼也不知道,就是不知道了,那個叫做昧,那是一個昏昧的境界,什麼也不知道。我們睡覺睡醒了的時候,我們就思惟東、思惟西、南、北、天下古今的事情,思想是非常自由的。說是有人不自由,但是思想你不能控制,思想還是自由的;我心裏面願意罵人也好、願意讚嘆人也好,你不能控制的,你不能控制我,我自己自由,思想上自由。但是,若在佛法來講、修止觀的人來說,叫做散亂。「散」,不能集中在一處;心裏面「亂」,想東想西,亂。我們睡覺的時候叫做昧,迷昧、昏昧;不睡覺的時候心裏面亂,也可以說是動,動亂。一個是昏昧、一個是動亂,這是我們內心的相貌,就是這樣子。現在我們若願意修禪的時候,要改變這個境界,不要昧,要明,明而不昧,心裏面明明了了的;你原來是動亂,現在不要動,要寂靜。昏沉、散亂這個境界,現在變成明靜而住。如果我們能夠有方法,使令我們的心明靜而住,那叫做止。把這些動亂的境界停下來,叫它心裏面明明了了地寂靜住,這叫做止。
止,也還是有深、有淺,有欲界定、未到地定、色界四禪、無色界四空定,這都是止,止也有深、有淺的不同。我們學習止,能達到未到地定就好一點,如果達到色界四禪是最好的;欲界定是不及格了。
現在說,「皆於奢摩他中」,就是在內心裏面不動亂、也不昏沉,心裏面明靜而住,在這個境界裡面「修法觀也」,就是修第一義觀,觀察諸法皆空,我們簡單說就是這樣觀、這樣思惟。這件事,在事實上,如果你歡喜坐禪的話,常常坐禪,你會有坐禪的經驗,實際上,你會知道這件事究竟是容易、是不容易,你會知道這件事。知道這件事,多數人是感覺到難。叫我這個心不要動,很難。昏沉有可能還容易對付,但是散亂、叫它不要亂,很不容易,多數是不容易,也有的人因此而就放棄了、就不坐了。這樣子,那你修止觀是不可以。你心裏面不修止,這樣不行。你叫我學習經論,經論裡面的道理我去思惟思惟,這件事不難,和打妄想一樣嘛,是可以;但是要修止,修不來。修不來,我就這樣思惟諸法皆空,可不可以?也可以,但是想得聖道不行,你想要轉凡成聖,這事不行,你一定要有止。
一定要有止,這句話怎麼講?我修它困難,我就放棄了,有什麼不行呢?有什麼不可以呢?是不可以!不可以的原因,我說一個譬喻。譬如這裡面有一棵大樹,多少個人抱都抱不過來,很粗。這個小孩子(我們不要說用現代的工具、用電鋸來鋸這個大樹,不是這樣意思),小孩子拿這個鋸、拿這個斧頭、或者拿刀來砍這個樹,很難砍倒這個樹。若是大人,他有這個知識,他的力量也大,他用電鋸也好、用斧也好、用刀、用什麼利器,可以把這個大樹鋸倒了,可以辦到這件事;小孩子不行。為什麼小孩子不行?小孩子沒有力量,他的力量不夠;大人,體力也夠、腦力也夠,或者心力也夠、體力也夠,所以能辦好這件事。
我這是說一個譬喻。我們修學止觀的目的是什麼?目的是要得聖道!得聖人的境界。剛才說,「信心清淨,則生實相」,我的目的是要得聖道。你有了這個願,你修止觀的時候就是行,由願導行。由願導行的時候,說「我不用止、我就用觀」,這觀就譬喻這個鋸——這個電鋸、或者是什麼利器;但是你本身的腦力也不夠,這小孩子嘛,腦力也不夠、體力也不夠,就不行;大人,這力量就夠了,這就譬喻這個止。你有了止,再用觀的時候,就把這個樹砍倒了。這個樹,譬喻是煩惱樹,我們內心的煩惱。你若修止、又修觀的時候,你有力量把這個煩惱消滅了;消滅了,就是聖人了!若是我們只是思惟「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」,我只是這樣思惟,不行,不夠力。你若有了定的功夫,這時候夠力量,它就可以斷掉煩惱。所以,非要有止不可!沒有止不行,沒有止是不夠力,散亂心沒有力量。一定心要寂靜住,有了禪定;未到地定就可以,到了色界四禪是最好。
我們在經論上看見一件事,釋迦牟尼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不是在散亂心裏面得到無上菩提的,他是在色界四禪裡面,第四禪,在禪裡面觀諸法緣起、得無上菩提的。這些阿羅漢,得阿羅漢的這些人,也是,最低限度要未到地定,再不然就是初禪、二禪、三禪、四禪,也是在禪定裡面才可以。沒有這個不行,不夠力,不夠力量的。
但是你只是有止、而沒有觀的智慧的話,也不行,也不可以。沒有觀的智慧,就像人去砍樹,你沒有刀、沒有電鋸,你怎麼能鋸倒這個樹?這事也辦不到。所以,你要有定、而又要有慧,慧劍,譬喻是劍,這樣子才能夠把這個煩惱樹砍倒了,然後你就成為聖人了。所以,這上面說,「皆於奢摩他中修法觀也」。為什麼叫做禪?就是這個意思,他一定在禪定裡面修法觀。
當然,我這麼說完了,還有一個問題,「我靜坐的時候,心就是亂,那怎麼辦呢?這個止我修不好,那怎麼辦?」那怎麼辦法呢?這件事,初開始靜坐的人,多數都有這個問題。我現在回答這個問題好不好?我解釋,怎麼辦法我這個奢摩他可以修成功。但是,我先聲明,我不是勸你們要出家當和尚,沒有這個意思。但是我為了解答這個問題,一定要碰到這裡。
我以前也提過這些事情,如果你在寺廟裡面住,就像出家人這個境界,你到大殿裡面去,就是供著佛像、或者供著觀世音菩薩、或者是普賢菩薩、或者是彌勒菩薩;在大殿裡面看見的,都是光著頭的人,都是出家人;你到藏經樓上去看,就是經書,古代的、有印度翻譯過來的著作,或者中國歷代祖師、高僧大德的著作,或者現代人的著作,都是經書。寺廟裡面就是這個,另外,可能會有幾棵樹,或者有鳥飛過去,有這個事情,另外沒有其他的事情。這樣的境界,比較寂靜,它不擾亂你的心,那麼你靜坐的時候,你心裏面容易寂靜住,容易。
你自己反省,靜坐的時候心裡有妄想,那妄想是什麼?就是你日常生活的事,另外沒有事,沒有別的事,就是日常生活的事情。現在,你若在寺廟裡面剃光了頭,大環境轉變了,所以,你內心的妄想也轉變了,就容易寂靜住。但是,也可能,就是你剃光了頭、你受了戒,穿上出家人衣服,也可能還是有困難,也有可能還是有困難。有困難呢,我們很多的佛教徒都拜過大悲懺,「若諸眾生誦持大悲神咒,若不得無量三昧辯才者,我誓不成正覺!」是不是?有這個文吧。所以,念大悲咒對於你得智慧、得三昧有幫助。
說「我靜坐的時候,心裏面很亂,止修不來!」你不要放棄,你念大悲咒,就會有幫助,你這個止就能修得好一點,這是一個方法。其次,還有一個方法,別人歡喜靜坐、修止觀,你幫他做事。什麼事情都是因果!你幫他做事,他若靜坐成就了,你一定成功,你若靜坐也會成功。如果別人歡喜靜坐,「你不要靜坐,那是迷信!」你若這樣子,你將來靜坐一定有困難。什麼事情都是因果啊!就是有什麼事情都是有道理的。
我再說一件事,譬如說這個出家人他很用功,用功學習佛法、用功坐禪。但是他要吃飯,不吃飯,這件事做不來的。你去請他吃飯,他吃完這個飯、消化以後,身體全部都有力量了,他用這個力量去學習教義、學習佛法,用他的力量去靜坐、有成就,你也就會有成就。如果你破壞他,你將來有困難。這道理就是這樣子。
所以,我們如果靜坐的時候有困難,念大悲咒也可以、拜佛也可以、念經也可以。譬如說是我和人吵架了、我和別人有糾紛,但是對方走了,你自己還在那兒吵架,還要再想一回,把自己這個煩惱的事情,要經過好長的時間,這個心才能停下來,有這個事情。所以,現在若是我們或者是在社會上做事,但是我現在發心要出家去修行,但是社會上的這些事情,還會繼續下來擾亂,自己擾亂自己。那怎麼辦呢?你想要靜坐,先不要靜坐,你先念大悲咒、先念經。你念《金剛經》也好、念《維摩詰所說經》也好、念《摩訶般若波羅蜜經》、念《大般若經》、念《華嚴經》、念《法華經》都好,你先念經,一方面思惟這個義,先不要修止觀;用這個來抗拒這些雜亂的妄想,過一個時期,你心就會淡一點,原來你在社會上薰習的這些雜染,逐漸逐漸就淡忘了,然後再修止觀。這也是一個事情,要注意這件事。
在《瑜伽師地論》裡邊,說了很多障道因緣,障礙你用功修行的事情,它說了很多;說了很多,你就避免這些事情。什麼是順、幫助你修學聖道的因緣?那你要慢慢地準備,準備這些因緣;這些因緣準備好了,你修止觀就合適了。
我們若是經過一個時期的學習佛法,佛法主要是轉凡成聖,是做這件事。我們讀《普門品》,我們佛教徒,出家的佛教徒也好、在家佛教徒,多數都有讀《法華經》,讀《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》,多數都讀過,你就知道《普門品》就是兩大段。頭一段就是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的事情,後一段是觀世音菩薩「應以何身得度者,即現何身而為說法」,就是開智慧的事情;開智慧,就是修學聖道了,是這樣意思。佛法的目的是修學聖道,可是人生現實的苦難,觀世音菩薩也會照顧一下。說是我這個房子起火了,我念觀世音菩薩,這火就滅了;說我在水裡面坐船,忽然船要沉了,念觀世音菩薩,船就起來、就不沉了。觀世音菩薩也管我們這些事!這件事不能不管,佛教就是為了修學聖道,那這些現實生活上的災難,觀世音菩薩不管嗎?也管,也管這些事。
所以,我們從這裡,我們若修學聖道有困難的時候,佛菩薩也會說出來很多的方法、解決這個問題,但是一般的經論沒有說這件事。《瑜伽師地論》全面地告訴你,告訴你這些修止觀的困難,怎麼怎麼解決這些事情。但是,很少人學習《瑜伽師地論》。因為什麼呢?「那是唯識宗的書,我是禪宗,我不學習其他宗派的經論!」我們佛教徒有這個問題,自己作一個界限,障礙自己開發智慧!我們凡夫有這個問題。
我說得太遠了,現在還是回來。我剛才是說到我們修學止有困難,怎麼樣解除困難。我剛才這一段話是說這個意思。
現在這上面說,「皆云禪者,皆於奢摩他中修法觀也」,你要學習止,在止裡面修觀,觀察佛法的真理,這樣思惟。但是這地方還有點事情,有什麼事情呢?
南傳佛教他們也是修止觀,北傳佛教也是修止觀。但是,南傳佛教沒有淨土法門,也沒有密,也沒有念咒這個事情。我們北傳佛教,有念阿彌陀佛的這個法門,也有念陀羅尼咒的這些法門。到今天,我們北傳佛教好像修止觀的事情,我看,就是丟到大海去了,我們不學習止觀。我們北傳佛教學習止觀的事情,我看,很久就失傳了,就不學習這件事。南傳佛教他們現在還是在學習止觀,但是南傳佛教也開始衰微,還有人學就是了,也有人弘揚、也有人學,但不能和佛在世相比,得聖道的也是很少。
但是這個地方,南傳佛教的禪、這個止觀,和我們北傳佛教、和《瑜伽師地論》裡面說的止觀,也是有點差別。有什麼差別呢?我沒有到南傳佛教去學習他們的禪,南傳佛教學者到大乘佛教這裡來傳禪,我也沒去參加;但是我可知道了,他們的意思就是你先修止,得到色界四禪之後,再修觀,修無我觀、修無常觀,就是修四念住。他們是這樣子講,這講的是對,沒有錯。但是,我們北傳佛教,我們學習《瑜伽師地論》,它的說法和南傳佛教有點差別。有什麼差別呢?
《瑜伽師地論》是彌勒菩薩說的。彌勒菩薩,是釋迦牟尼佛為他授記、將來他在這個世界成佛的。他的見地,我們初開始學習禪的時候,就可以修觀,不需要等待你成就了色界四禪,不需要。這是《瑜伽師地論》上是這樣的講法。這個講法,我們觀察、思惟,這個講法好不好?我認為很好。有什麼好呢?
因為我們初開始靜坐、我們修止的時候,因為我們沒得到禪定,心裡就是要亂,那你怎麼辦呢?你不要等它亂。譬如說我現在修止,我能夠安住五分鐘,這五分鐘內明靜而住,已經了不起了!有靜坐經驗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,這五分鐘內心裏面也不昏沉、也不散亂,明靜而住,他心裏面已經很歡喜了。不要說一個鐘頭,就五分鐘就是很好了。你再勉強地修它十分鐘也可以,就是修它十五分鐘的奢摩他止,然後就修觀。因為你定不住了,你一定要打妄想嘛,那不如這個時候就修觀嘛;就是不要去打妄想,就修觀。你或者是修無常觀、或者修無我觀、或者修一切法空觀、或者修不淨觀都可以。修觀,也隨你自己的意,你願意修十五分鐘的觀也可以,你願意修三十分鐘也可以,修一個鐘頭也可以。但是我在看,我看不要修一個鐘頭那麼多,你修三十分鐘也就好了,或者三十五分鐘,不要超過三刻鐘,然後再修止,應該這樣。這樣子,因為修觀比較容易,我剛才說了,就和打妄想一樣,但是內容不同,內容和打妄想不同。
修觀這件事,其中也有些事情應該知道,你要把你修觀的內容背下來,有現成的文句背下來。你要背得熟一點,你修觀的時候,心裏面背這個文句,然後心裏面按這個文句,一句、一句這樣思惟。所以經上,《金剛經》、乃至到《般若經》、乃至到很多的經,都是提倡要背誦。背誦幹什麼?就是準備修觀的。
你心裏面要有一部經,不是說老是拿著本子嘛,那這個事情也會有不方便的時候。你心裏面有一部經,隨時可以念這部經,隨時可以按這個經來思惟。「若菩薩有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,即非菩薩」,你背下來,觀察無我相、無人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、無法相、亦無非法相。你背下這個文,隨時可以思惟。因為文裡面有義,你沒有文的時候,你這個義就拿不到了,你沒辦法思惟。
所以,最低限度,你自己歡喜修觀的這一部分的文,你要準備好,你背下來,心裏面思惟。心裏面思惟的時候,應該是也不昏沉、也沒有妄想。因為這一段文、這一段義把你的心控制住了,你心裏面就是清淨了,所以修觀的時候要這樣做。如果你心裏面沒有這個文,說「我憑我的記憶力記一個大概」,不行,那它不具足,有的時候會忘掉了、想不上來了。
所以,應該把那個文記下來、背下來,背下來、思惟,你這個觀會修得很好。修完觀、再修止,修完止、再修觀,觀而後止、止而後觀。這一支香我坐一個鐘頭、我坐兩個鐘頭都可以,就是這樣止而後觀、觀而後止,就這樣修。這上面說,「皆云禪者,皆於奢摩他中修法觀也」,是這樣意思。
我現在說一段話,我想,我從七點鐘開講,講到八點半。講到八點半,然後我們留半個鐘頭可以發問,你們各位發問。如果我能答覆上來,我就回答;答不上來,我就說我不會,我不回答,就這樣好了。
云何愚夫所行禪?謂聲聞、緣覺、外道修行者,觀人無我性自相、共相骨鎖,無常、苦、不淨相,計著為首;如是相、不異觀,前後轉進,相不除滅;是名愚夫所行禪。
「云何愚夫所行禪?」這是《楞伽經》的正文。「謂聲聞、緣覺、外道」,唐譯無「外道」兩個字,「修行者,觀人無我性自相、共相骨鎖,無常、苦、不淨相,計著為首;如是相、不異觀,前後轉進,相不除滅;是名愚夫所行禪。」這是《楞伽經》的正文,是四卷《楞伽》。四卷《楞伽》是劉宋(歷史上有趙宋、有劉宋,這個是劉宋,是在趙宋之前,很久以前,南北朝的時候)。求那跋陀羅翻譯的《楞伽經》一共是四卷。照理說,我們從禪宗的歷史來看,這個《楞伽經》在我們中國,在達摩禪師以後,初祖達摩,二祖是慧可,這個時代學習《楞伽經》的人很多、很多;一直到玄奘法師由印度回來的時候,中國那個時候禪宗的人還是學《楞伽經》的,和現在的禪宗的人不同。
(唐譯)云何愚夫所行禪?謂聲聞、緣覺諸修行者,知人無我,見自他身骨鎖相連,皆是無常、苦、不淨相;如是觀察,堅著不捨,漸次增勝,至無想、滅定;是名愚夫所行禪。
我念這段文,我們看下面,唐譯:「知人無我,見自他身骨鎖相連,皆是無常、苦、不淨相;如是觀察,堅著不捨,漸次增勝,至無想、滅定;是名愚夫所行禪。」那麼這是唐譯的文,和宋譯的文,我們對照一下,我們容易明白一點。下邊,我再解釋。
印度婆羅門、中國道家,都以無想定或非想非非想為主,但抑制意識如石壓草,暫使不起,並非真滅。
印度的婆羅門、中國道家,都以無想定為主。印度的婆羅門教,而現在印度婆羅門教轉名為印度教,不叫婆羅門教,叫印度教。他們也是修學禪定的,但是他們以無想定為主,修無想定。修無想定這句話,我們應該知道;因為知道,我們就會反省我們修的是不是無想定,應該知道這件事。
修無想定是怎麼回事?是已經成就色界四禪的人,這已經很高的禪定了。在第四禪裡邊,這位修行人他在禪定裡邊,不高興這個想、不高興心裏面有種種分別,他要滅掉這個想。我們沒有禪定的人,我們想要滅掉我們的思想,這事很難。但是有禪定的人,他有力量,他能滅掉他的思想;成功了,那就是無想定,就叫做無想定,是這麼一個境界。是要到了第四禪的時候,才可以這樣做的。心裏面離一切分別,什麼都不想;他訶斥這個想。
「想」這個字,我們中國字,上面是一個相,下面是個心;心裏面有相,那就叫做想;心裏面沒有相,沒有所想的相、也沒有能想的心,就是無想了。本來人是有情的嘛,這時候心不動了,應該還是有情,但是心裡可是不動了,是這麼一個境界。在佛法裡面來批評這件事,他有可能是在人間,這個人是個外道,他修禪定成就了色界第四禪,然後修無想定成功了;成功了,他有時候入定、有時候出定。等到壽命到就死掉了;死掉了,他就生到無想天,生到色界天的無想天。在那裡,他的壽命五百大劫。五百大劫到了,他就出定了,出定就死掉了,就是這個境界。他死掉了以後,隨業流轉,有可能又來到人間,也可能到三惡道去,就看他那個業力是什麼,隨著那個業力就去活動去了。所以,這並不是真實得到安樂自在,沒有真實地解決問題,因為他沒有智慧,只是定。
印度的婆羅門教以無想定為主,我們中國的道教也是,也是以無想定為主。但抑制意識如石壓草,這個無想定,就是抑制意識的活動,控制、叫它不要動,像石頭壓草似的,暫時這個草是不能動;並非真滅,並不是真實能把這個想滅掉,不是真實的。到時候,壽命到了、死掉了以後,還是照常是有想的。但是有想可是有一點問題,如果來到人間,這個人笨,這個人智慧不夠,這個人笨。他也是有心,有明了性的心的存在,但是他笨,什麼事情不知道怎麼分別,會有這個問題。就是他以前的那個無想定,有剩餘的勢力,帶到人間來,所以笨,他這個觀察力不夠,還有這個問題。
小乘所修禪定,以滅盡定為首,以無常、無我、苦、不淨為方便,與外道有異。
小乘所修禪定,以滅盡定為首。我們佛法裡面的小乘佛法,修學禪定以滅盡定為最殊勝。滅盡定,到三果聖人就可以得到滅盡定了,三果可以得到滅盡定。得到滅盡定,當然他色界四禪、無色界四空定都是具足的,這樣,他容易有神通。多數的人要得到了色界四禪以後,再修神通,就能有神通。如果你沒得到色界四禪,沒有神通,你修也不成功;在未到地定也不可以得神通,在無色界四空定也不能得神通,一定是要色界四禪才可以,你修神通就能夠得神通。少數人不需要修,得了禪定就有神通,這是少數的人;多數是要經過修,才有神通的。如果說這個人有神通,應該是有禪定,他才有神通;如果沒有禪定,那來的神通呢?這是個問題。
小乘所修的禪定,以滅盡定為首,以無常、無我、苦、不淨為方便。怎麼樣才能夠得禪定呢?你要修無常觀、修無我觀、修苦觀、修不淨觀,用這樣的方法,慢慢地才能夠達到滅盡定。滅盡定是聖人的境界,凡夫不能。凡夫,色界四禪也好、無色界四空定也好,都是凡夫境界;這無想定也都是凡夫境界,不是聖人。滅盡定是佛教的聖人才能得到的,這是聖定,聖者的定,不是凡夫的境界。所以,你要修無常、無我、苦、不淨,你才能夠成就這個定。
苦、不淨,是個對治的方法。因為我們一般人想要有高尚的意願,我想要成為聖人,我不願意做生死凡夫了!你有這樣的意願,但是,你想要成聖道有障礙。有什麼障礙?就是男女的欲是個障礙。怎麼辦法能對治這個欲?要修不淨觀。修不淨觀,欲心就沒有了,就沒有欲,它有這個力量。有的人,因為福報大、智慧也很高,他不為欲所苦,他很如意、很自在,什麼都感覺到滿意。但是有的人智慧不夠,自己本來沒有什麼事,製造煩惱;自己沒有智慧,沒有煩惱就製造煩惱,為欲所苦。假設這個人在欲上吃了苦頭了,「我不願意做凡夫了、要做聖人!」但是還不能離欲。那怎麼辦呢?釋迦牟尼佛的大智慧告訴你修不淨觀,修不淨觀,欲心就不起了。欲心不起了,就不愛著這件事,不結婚也沒有關係。
在家信佛的居士,嘴可能沒有說,心裡可就想,你出家可以嗎?但是這件事,來到佛法裡面,如果是願意出家的話,如果你有這個問題的話,要修不淨觀就可以。修不淨觀修成功了,沒有問題。心就是很清淨、很寂靜,沒有欲。並不是斷欲,欲的種子還在,只是不活動而已,只是心裏面不動,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。但是你若不修不淨觀,不行。不修不淨觀,你這個欲就要動;若動的時候,你想做出家人困難,有困難,你若修不淨觀就可以。
當然也有的人,色聲香味觸這五欲,我們的眼耳鼻舌身就是愛著這五欲,你叫我離欲,這不行。其實也不是;如果你能夠離欲,修學禪定就容易成功。成功的時候,在禪定裡面有三昧樂,也就補過來了,也並沒有吃虧。你若在禪定里有三昧樂,好過欲樂,因為欲樂有很多的問題。我是小孩子出家,我沒有這個經驗,但是我看見報紙上,就看出來,很多煩惱、很多煩惱。若是你能夠修不淨觀破除欲的煩惱,然後修止觀、得了三昧樂的時候,很自在、也很清淨,無煩、無惱,很清淨。所以,釋迦牟尼佛的大智慧,他提倡這件事,他就把這件事的困難都解決了,說出個方法來,告訴你,你若肯努力,一切都是無障、無礙,很順利地就成功了。但是,你若不做,就不行。
所以,從這裡看出一件事,我們常常說:「你加持我,請法師加持我!」這句話不合道理。要你自己努力,你要自己努力的。說是若能加持,那我們不用修行嘛,釋迦牟尼佛給你一個涅槃就好了嘛,這問題就解決了嘛。但是不可以這樣子,沒有這回事;要你自己努力,你自己努力才可以。
這個加持這句話,我們佛教徒常常會說這句話。不過,我感覺,密宗的人歡喜說這句話,加持。加持這件事,是有這件事,不是沒有。我們讀《金剛經》,「善護念諸菩薩、善付囑諸菩薩」,這個「善護念」實在就是加持,用現在的話就是加持。但是那上面說什麼呢?是世親菩薩(不是我說的,我說的話不值一毫錢!)他說這個「善護念諸菩薩」,是你要到內凡位的時候,佛菩薩加持、加持你,這時候你能夠承受;如果你在外凡,給你加持,也是能加持,但是沒有用,大概能有幾分鐘的好處,過了幾分鐘,還是原來樣,也可能有人有這個經驗。
但是我們另外再說,我們不可以輕視喇嘛,不可以輕視密宗。我感覺密宗的人……,我並不是輕視我們漢文佛教,密宗(可能不是今天,從很久以來到現在)他們的智慧高過華人,高過我們漢人的出家人,我的看法是這樣子,我有這個看法,所以我並不輕視密宗的人,我不輕視,我感覺他們的智慧高過我們華人。我為什麼說這個話?我們華人,我說佛教徒,在家居士不說,指出家人,膚淺!我這話說得就是有些法師不高興我這句話了,但是,事實如此,膚淺。這句話,我再加個註解吧,我們出家人應該學「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」,這是《金剛經》告訴我們應該是這樣,但是我們出家人不做這個事,老是在世俗諦上活動,在世俗諦上活動,不去學習第一義諦,所以叫做膚淺。所以,我們華文佛教衰,很衰微,不夠興盛。我認為在家居士,在家居士怎麼樣呢?在家居士,大體上應該說,受出家人的領導,所以,在家居士是對、是不對,是出家人的責任,你在家居士本身沒有問題、沒有過失,是你教我的,就是這樣子嘛,就是這麼回事兒。(我這說得太多了。)
我剛才說不淨,無常、無我、苦、不淨。為什麼要修不淨觀呢?就是對付欲的問題。苦,為什麼要修苦?就是要放下。世間上事情都是苦,世間上很多的事情都是苦。什麼是苦?我感覺不苦!實在你沒有細心看。世間上的人,我們若是認真地反省一下,你在世間上,譬如說是國小畢業、中學畢業、大學畢業、或者是拿到什麼學位,然後在社會上活動,你目的何在?當然就是榮華富貴嘛!另外何所求?另外沒有,就是求榮華富貴。我看,不管你那一行,目的都是在這裡。而榮華富貴就是令你苦的,榮華富貴令人快樂嗎?我看,不快樂。
我是小孩子的時候出家,我的教育水平很低,但是我出家以後,我又歡喜讀中國的歷史,我也讀了幾本,也沒有完全讀。我感覺到世間上做皇帝的是最苦,很苦、很苦的。我以前曾經說過,隋煬帝的父親就是隋文帝(現在要到點了,我把這個小小的故事講完就結束)。隋文帝有一天,他當然是和他的大臣,國家的事情或者是辦完了、或者沒辦完,到時間就休息了,他就回到皇宮去。回到皇宮去,他有一個心愛的女人,大概是年輕的女孩子,去找這個女孩子找不到。他就問旁邊的人,說「這個人那兒去了?」說「這個人被人殺死了!」他立刻心就狂了,他說出一句話,「我做皇帝還不自由?」你看看隋朝的歷史,「我做皇帝還不自由?」然後他怎麼地?他就騎著馬,不走道路,就亂走,各處跑,就是這樣子。後來他那個陳氏夫人(皇后)找他幾個心愛的大臣,騎著馬把他請回來。然後,陳氏夫人在他的面上磕一個頭,他恢復正常了。
這件事,我看,這就是苦!就是苦啊。他最後臨死的時候,隋煬帝這個人是個敗家子,他父親給他留這個天下,本來很富強的,隋煬帝完全敗壞,自己破壞了。他若是也像他父親那麼樣的精明、能幹的話,唐太宗未必能做皇帝!這是他自己破壞自己。而隋文帝怎麼死的?實在嚴格地說,就是他的兒子把他殺死了!就是隋煬帝(那時候他是太子)把他父親殺死了。「做皇帝也不自由?」這句話是對的!就是很苦,後悔也來不及了。你那時候有病,你有什麼辦法?他那些重要的大臣,都被隋煬帝連絡好了,任何人都不到他跟前去,他還是有病,就這樣子就死掉。死掉了以後,那時候他是晉王廣做了太子,他做皇帝,就是這樣子。這件事,其實在人來說,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!為了自己要做皇帝,就殺死他的父親!就是這樣子嘛。做皇帝好啊?
香港有一個人(我們不要說名字喔),他做的生意很成功,香港港督給他嘉獎,他在日本也有生意。他臨死的時候,他一把的鑰匙還搋在兜兒里,他的後事還沒辦好,他兒子就到法庭上告,就互相、兒子和兒子就爭起來。好不好?當然,也有的人,父親也很高明、兒女也很高明,就沒有這件事,這個情形也是有。但是我看這個情形少,多數因為財富而有煩惱、因為財富而有苦惱。
所以,這個地方說,修無常觀、修苦觀、修不淨觀。我剛才,不淨觀我就算是講完了。修這個苦觀啊,你要修苦才能放下。修學聖道的成功、不成功,就是你要放下,專心修聖道,才有希望能成功。你心裏面還有些放不下的,不行,你止觀修不成的。所以,說不淨觀、說苦觀,是破除我們內心的障道因緣,破除這些因緣,然後你修無我觀、修無常觀,就成功了,就可以得聖道了。
我這四種禪,結果還沒講完,但是時間到了,就到此為止。阿彌陀佛!
問:阿彌陀佛!師父,最近讀了一本書,這個無念的解釋,我自己覺得不明白的地方,就是說,有一個地方那個書裡講,無念是前念已過、後念未至的時候,那個是無念。然後它在另一個地方又講,無念不是沒有念頭,而是念念無住、不隨妄念流轉,是為無念。那您是怎麼解釋呢?
答:要我解釋,人是應該有念,不應該無念。我若解釋是這樣,我不同意無念。人是應該有念。有念,什麼叫做念呢?《辯中邊論》上說,修止觀的人有一個障礙,叫做「忘聖言」。忘掉了什麼?忘掉了聖言,聖人的法語忘掉了。那麼,怎麼樣能不忘呢?就是要「念」,念這個聖言。《金剛經》上,「是諸眾生無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,無法相、亦無非法相」,這是聖言;記住它,然後按照這個聖言去思惟,這叫做念。如果沒有念,這些法語你不知道了;不知道,怎麼樣修觀呢?所以,不應該是無念,應該是有念,你能念聖言,然後你才能修止觀。無念?無念怎麼行呢?無念就不能修止觀了!
我也看見有的人這麼講:「前一念過去了、後一念還沒生起,那個地方叫做無念。」那就叫無念?每個人都有無念!每個人都這樣子嘛。每個人前一念過去、後一念還沒生起,中間那個很短的時間,那個地方叫無念;那個無念誰都有嘛。那個狗它也有、那個毒蛇也有、老虎通通都是有,我也有、你也有,大家都是有。有這個無念又怎麼地呢?還是個生死凡夫,是不是!還是煩煩惱惱、苦苦惱惱的,有什麼用呢?
在《楞伽經》也好、《解深密經》也好、《大智度論》、《瑜伽師地論》這些經論上講的,要有念,然後再加上智慧。四念處就是念和慧,你把你這個法門要念,不要忘了,然後用智慧來觀察,這樣子才可以得聖道。說是無念,前念已滅、後念未生那個無念,無念那怎麼地呢?你能怎麼地呢?什麼用也沒有!
所以,我認為你要讀書,還是讀佛說的經論、讀這些古代有名大德的著作。其他的人,把他放在後邊,以後再說。應該這樣子學習,應該這樣學習比較好,比較穩妥。
問:法師,心常常會很亂,亂個不停;會發現自己不知道跑到那裡去了,想要回來,知道要回來,可是已經不知道跑到那裡去,很難回來。這樣子聽得懂嗎?
答:我聽懂了。感覺出來,你還算好,你有心把心收回來,你有這個意願,這就是不錯嘛。有些人沒有這個意思,跑就跑嘛,沒有關係啊,我不回家也沒有關係嘛。
但是,這個事情是那樣,你想要把心收回來,那怎麼辦呢?你要改變一個方法。譬如說你歡喜《金剛經》,把《金剛經》背下來也可以;你歡喜《維摩詰所說經》,也可以把《維摩經》背下來;你若歡喜《大智度論》也可以,《大智度論》一百卷,你可能太多了,其中那幾段你滿意的、把它背下來。靜坐坐在那裡的時候,就背這一段文;背完了,心裏面就思惟,這樣它就不會跑,它不跑。
就是這個文,我剛才說了,這一段文、這一段義把你的心控制了、控制住,心就清淨,它不跑。你若是忘掉了這一段文,你心裏面沒有一個所緣境的時候,那它就要跑,它不能安住在這裡。心如猿猴、心如野馬,那不可以,你沒有繩子控制它,不可以。你用這個辦法,就會迴轉過來,可以轉變這個境界。
問:阿彌陀佛!法師,我現在是修淨土法門,因為我自己感覺修禪宗、修止觀,自己沒有這個能力,因為是妄念的問題。如果是修淨土法門,再加上禪的話,是不是已經亂修了、雜了?怎麼樣比較能夠專一一點、一門深入?
答:我的意見,如果念阿彌陀佛,也念《阿彌陀經》,也念大本的《無量壽經》,大本的《無量壽經》很殊勝。大本的《無量壽經》有五種譯本,其中有《大寶積經.無量壽如來會》,它也是那一部經,但是翻譯者不同,也可以讀。讀的時候,就能夠發起自己願生阿彌陀佛國的心,特彆強烈,有這個作用。所以,讀經,然後也一心不亂地念佛,然後願生阿彌陀佛國,很好。就這樣修行,很好。你如果修行沒有什麼障礙、沒有什麼問題,就專心念阿彌陀佛、念《阿彌陀經》,也可以拜佛、拜阿彌陀佛,就這樣就好了,其他的也可以不用修。
但是,還有問題!因為修行、修行就有問題。我給你舉個例子,我在溫哥華是講《般若經》、講什麼經,有一個在家居士寫個紙條提出個問題,他說:「我念阿彌陀佛念得很好,我還給別人講《阿彌陀經》,也講得很快樂;但是,忽然間有一天,佛不能念了,也不能給人講經了,這個心裏面煩得很!」什麼事情煩呢?「我的兒有病了、我的女有病了,到醫院,醫生不能治療,哎呀!我這個心就不知道怎麼樣才對,就不能念佛了!」這時候怎麼辦?「我就是一門深入,其他的我都不學!」不學,有障礙的時候怎麼辦?有什麼辦法?我看《金剛經》也不容易念,你心裡煩躁啊。
我們說這個歐陽竟無,你們知道歐陽竟無是誰吧。歐陽竟無,抗戰的時候他是由南京到四川去,就隨著政府到四川去。他自己的書上說到一件事,他有一個女兒跳黃埔江死掉了,他心裡受不了,心裡痛苦。父母和兒女的愛是很厲害的,是很厲害的。那麼,他怎麼辦呢?他這個時候學習《大般若經》,一天讀一卷,他還算好,專心地讀《大般若經》,就把這個痛苦逐漸、逐漸地淡下來。
他還算好,我看其他的人,未必。你讀經也讀不來,那時候怎麼辦?打坐也不行,完全更不行了;就是沒有這個事情,打坐都未必可以啊。那怎麼辦呢?在你沒有這些問題的時候,你應該學習經論。我專心念阿彌陀佛,我也念阿彌陀佛、也念《阿彌陀經》、也拜佛,再拿出點時間學習經論。學習經論為什麼?增長智慧!
譬如說《金剛經》,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」,但是,我認為學習佛法,你只是在文字上學,沒有用;到時候有煩惱還是有煩惱,你不能調伏的。「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!」你要多少靜坐,深入地思惟這個道理,使令這個智慧有力量。這些苦惱的事情來了的時候,你這個智慧就發生作用,就是心裡不再苦惱。苦惱已經來了,來不及,你來不及了。所以,「我一門深入」,一門深入這句話說得好,我也同意;但是,有問題的時候,你只有這一門,其他的沒有啊!沒有辦法。所以,我也同意,一門深入好,不亂嘛;但是,有問題的時候,你不能解決。
所以,說了一千、說了一萬,我們佛教徒缺少智慧,還不願意學習智慧。而出家的法師又提倡不要學習智慧,這事兒對不對!但是,我若不說,你知道不對嗎?我看你可能不知道,你可能不知道。
問:能不能痲煩法師把四種禪的要義簡單地提一下,因為只講了一個。
答:我現在一個也沒講!實在是沒講。我可以說個大意。
這第一個,愚夫所行禪,是小乘佛教學者學的禪,是小乘佛教。這個禪他修習的時候,就是修無我觀,同時他也修四念處,就是觀身不淨、觀受是苦、觀心無常、觀法無我,就是修四念處。修四念處是觀,另外還要修奢摩他的止。這樣修成功了,得阿羅漢道,這叫做愚夫所行禪。當然,這個地方有大乘佛教訶斥小乘佛教的口氣,叫做愚夫所行禪。這是第一個。
第二個是觀察義禪。觀察義禪、攀緣如禪、如來禪,這三個禪是大乘佛教修習的禪。觀察義禪這個義是什麼呢?
云何觀察義禪?謂人無我自相、共相、外道自他俱無性已;觀法無我,彼地相義,漸次增進;是名觀察義禪。(唐譯)云何觀察義禪?謂知自共相人無我已,亦離外道自他俱作,於法無我諸地相義,隨順觀察;是名觀察義禪。
觀察義禪,主要就是修無我觀、同時也修法無我觀,修這兩個觀。小乘佛教只修無我觀,沒有修法無我觀。作如是觀,就思惟我不可得、觀察一切法也不可得,就是這麼樣思惟。但是是在奢摩他裡邊,不是散亂心思惟。這是第二種禪。
云何攀緣如禪?謂妄想二無我妄想,如實處不生妄想;是名攀緣如禪。
第三種禪,就是攀緣如禪。攀緣如禪是什麼意思呢?「謂妄想二無我妄想,如實處不生妄想」。你思惟人無我、思惟法無我,這還是妄想,這也是妄想。若是你能夠觀察第一義諦的時候,這妄想就不生了,就是能觀察的智慧也不可得,這就叫做攀緣如禪。所觀察的我不可得、法也不可得,能觀察的智慧也不可得;我們通常說「能所雙亡」,就是這個意思;這叫做攀緣如禪。這也是在禪定裡面作如是觀的。
云何如來禪?謂入如來地,行自覺聖智相三種樂住,成辦眾生不思議事;是名如來禪。
云何如來禪?如來禪就是,觀察我不可得、法不可得,能觀察的智慧也不可得;能觀察的智慧也不可得這句話,我們只是這麼講,所觀的不可得、能觀的也不可得,但是你若修觀的時候,它是也有個理由的,為什麼不可得?它有個理由的。你要按照那個理由去思惟、觀察,所也不可得、能觀的智慧也不可得;這時候,就是入於第一義諦、就是得無生法忍了。得無生法忍,從大乘佛教來說,就是初地,從初地、到二地,乃至到第十地、到佛的境界,這都叫做如來禪。成佛了以後,他能夠不可思議的境界、現身說法、廣度眾生,那叫做「成辦眾生不思議事」。是大乘佛教,這個地方是指唯識宗、唯識學者修止觀的一個次第。
觀察義禪,還是在賢位,沒有入聖道。攀緣如禪,就是臨近入聖道的時候。如來禪,就是已經成為聖人了。成為聖人,還要一大段的時間,由初地到二地,乃至到佛地,還有很長的時間要修行的,不是一下子就成佛了。這大意就是這樣子。
這樣說,這裡面也沒有什麼難,也是很容易做的事,不是難事。但是,其中的難是什麼呢?你要經過一個時期的學習。這個止裡面也有很多事,你要學習;這個觀裡面也有很多道理,你需要學習。學習,你畢業了,就是你通達了這個道理,你能夠運用,你會這樣用,那就是畢業了。然後,你再這樣子修,有止、也有觀,有觀、也有止。
當然,這裡面也有一個條件,就是得要放下,你不能到Office去;因為你沒有那麼多精神啊!用功修行,要有精神。說「老了,我再修行!」老了不行。老了,身體已經各部分的機能都衰退了,坐在那裡就是打瞌睡,老了就是這樣子。如果不打瞌睡,心裡就打妄想,你不能控制這一念心。老了的時候,多數是神經衰弱;神經衰弱的時候,不能控制這一念心。那你想那時候修行,不行。什麼事情都是一樣,年輕有為,才可以。但是,我們多數是年輕力壯的時候,要在社會上大顯身手!那樣子,修學聖道是困難,是很困難的。
問:師父,講義第五頁,菩薩無願三摩地這個地方的解釋,我有一個想法,菩薩他觀我空、觀法空,所以說,基本上,在他的智慧裡面應該有生死就是涅槃、煩惱當下就是菩提的這種智慧。不像阿羅漢、二乘人他有欣樂涅槃、厭患生死的這種想法。所以我的意思是說,菩薩這個無願三摩地,既然有煩惱當下就是菩提、生死就是涅槃的這種想法的話,看它這個解釋,他「於當來世不願為先」這個地方要怎麼講?因為他已經沒有那種像二乘人的欣樂跟厭棄這種兩極的想法。對於他來講,如果觀諸法都是如的話,應該都是一樣。他這個厭棄心,這個地方怎麼樣做一個解釋會比較合適?
答:你說的有道理,是有這麼回事。但是,這個地方是說,你初開始發心修行的時候;生死、涅槃是無二相,這是修成功了的時候的境界。你在沒有修成功的時候,生死是生死、涅槃是涅槃,沒有到那個入不二法門的境界。初開始的時候沒有到這個境界,你需要有厭離心,才能推動自己修學聖道。初開始的時候,你沒有成就嘛;你沒有成就這個境界,你心裏面有可能對於世間上事情還留戀,那麼對於你修學聖道有障礙,你需要放下。為什麼能放下?就是要有厭離心。有厭離心能放下,然後專心地修學聖道,它這裡是這個意思。
所以,我也感覺到,這個三三昧,這是唯識上《瑜伽師地論》說的,我認為它非常實際!它按照實際的情形為你說法,而不是說大話;說大話不行。
問:師父,雖然說不可以說大話,但是,那你怎麼樣說,以不生滅心為本修因?就是說你修行的剛開始,就要知道怎麼樣從境起修,這個問題。
答:「以不生滅心為本修因」,這是《楞嚴經》上的話,這句話也很好。就是最初從文字上觀察一切法都是不生不滅的。最初的時候,我們學習文字的佛法,也能通達這個道理;通達道理是通達,你的貪瞋痴照樣活動,事實是這樣子嘛,所以你應該有厭離心。有了厭離心的時候,你學習佛法的智慧就可以有活動的空間了。如果你沒有厭離,心裏面還想,世間的色聲香味觸也很好嘛,我何必這麼早、我這麼年輕就出家呢?那麼,你原來「一切法都是以不生滅心為本修因」只是說空話而已,你辦不到了!你若有厭離心,就不是這樣。所以,這個厭離心還是很重要;就是你初開始的時候,要有這樣的思想。你有這個思想才行;沒有這個思想就辦不到,「我感覺世間上都很美,我為什麼要去出家呢?那你怎麼能夠修止觀呢?你在那兒靜坐修止,修不來啊!「我還是回到世間上,很有意思嘛!」是不是?
我們沒有得聖道,這是一個原因,就是對世間沒有放下,還是不放下。吃了很多苦頭,還不放下!所以,要放下,是修學聖道的一個條件,要放下。怎麼樣才能放下呢?苦!觀察世間上是苦、是無常的、是不淨的,才能放下,也要經過一個時期的修行,才能放下;不然放不下。
問:除了自己的障礙之外,還有環境的障礙,那該怎麼處理?像家人很反對修行、跑道場,是不要跑、還是跑?
答:這是很普遍的。人就是這樣子,父母對於兒女有愛,希望兒女能順心一點;你不順我心,我就不同意。我問了一個人,我說:「你的女兒出嫁了,你在美國住,你的女兒嫁給人到英國去、或者到台灣去,你心裏面感覺怎樣?」「這心裡感覺不舒服!」「但是,你能反對?」「不能反對。但是,要出家,我反對!」就是這樣子。那麼,這件事怎麼辦呢?
我先聲明,我不是勸你們出家喔。在台灣有一位法師,這個人現在他在紐西蘭讀大學,是出家的身分。他和我說,這是我問他,他年紀不是很大,好像沒到三十歲,已經出家多少年了。我說:「你出家的時候,你父母同意?」他說:「不同意。」「不同意是什麼情形?」他說:「我母親告訴我,你若出家,我就自殺!」那我說,「那你怎麼說?」他說:「我和我母親說,你若不讓我出家,我也自殺!」哎呀!我一聽,這真是厲害啊!後來出了家,也沒有事,沒有什麼事。
我們佛學院裡邊,也有一個,她的女兒是在西雅圖讀書,大學畢業了、要拿博士學位、是什麼的,她就要出家,不拿博士學位了,要出家。她父親說:「你拿到博士學位再出家。」那麼,好,她就去,又在那兒讀書,拿博士學位。拿了博士學位,這回他父親也就不出聲,可也不是說「你可以出家」,這句話也不說。那麼,她就來到我們佛學院要出家了。我問她,我說:「你父親同意嗎?」說:「我父親同意,說過,同意我出家。」我說:「你母親同意嗎?」「我母親以前同意,現在反對。」我說:「那麼,你出家?」說:「出家!」那麼,就給她剃度了。
剃度了以後,她母親來一封信。她母親來信,把我罵了一大頓。我就給她寫了一封回信,我儘量地說得溫和一點,我和她說個道理。我這一篇,也等於是寫一篇短文了,又給其他的同學看,那個同學又給我加上幾句,就給她寄去了。她母親收到我這封信,沒有話說,不能反駁我,不能反駁。
其中有個理由,我可以說。就是,你女兒今年已經三十幾歲了,她是拿到博士學位了,她不是一個小孩子,她思想成熟了。她現在要出家,是經過長時期的考慮的,不是一時的,一時的「啊,我有什麼問題、我要出家!」不是這個意思。那麼,你應該要看這個,你女兒是經過考慮,而決定出家的。她經過考慮的事情,你完全反對嗎?這是一個。
第二,這個欲,我看,沒有欲的人很少,人都是歡喜欲、而努力地要求得這個欲的。而你女兒現在放棄這個欲、要來佛教,這是很簡單的事情嗎?是簡單的事情嗎?不是的啊!她是經過一個時期的考慮,她做這件事,那麼你現在完全反對她?你女兒經過考慮,就是她理智很強,她願意做這件事,你反對她,那麼你女兒也不歡喜。你女兒歡喜嗎?也一定是不歡喜。你強迫她在世間上追求名利的事情,你女兒已經放下這件事,而來學習佛法、追求聖道;你偏要反對她,按照你的意思來做,那你女兒心裡歡喜嗎?你要想一想這件事。
另外說,一定要父母同意,才能夠出家;是,佛教裡面是有這件事。但是,釋迦牟尼佛出家的時候,父母同意嗎?父親也不同意、母親也不同意、他的太太也不同意,但釋迦牟尼佛就是出家了。出家以後,成道六年以後,然後回到他的祖國,他父親也很歡喜、他母親也很歡喜,就是他的太太還不歡喜。他父親是有理智的人,又回想,他的兒子今天成了聖道,那種大智慧、大光明、大神通的境界,不是凡夫境界,那他父親還是同意了,而且還是相信佛法了。我也說到這些事情,可能還有多少個理由,我給她寄去。她沒有話說,她沒有反對我。
她母親給我寫的信,非常忿怒!後來,現在逐漸逐漸,她母親也……還是女兒嘛,不是別的人。有的時候,她女兒想,已經剃光頭,是比丘尼了,問她父親,「我現在回家看母親好嗎?」「不可以,你母親還是忿怒的。」後來過一個時期,她母親就好了,她也回去看她母親,她母親和以前完全不同了。
說這件事一定要父母同意,我的姊姊、我的妹妹、我的哥哥、我的弟弟、我的好朋友都同意,那這件事不能辦,不能出家。你等他們同意,這事是很難辦。那怎麼辦呢?假設父母都是讀書人,可以說出個道理來,我想要學習佛法,要說出個道理來,你父母可能會有理智,「喔,這件事還是有意義的」,那他慢慢也應該是同意了。應該是這樣說。
佛在世的時候,和阿難尊者,一天走到一個地方,看見一個老太婆,年紀很大的一個女人。這個女人就要上前去抱佛,阿難尊者攔住她,不準她抱。佛說,你不要攔,讓她抱。那麼,這個老女人就是抱佛,抱完了,也就沒有事了。佛就對阿難尊者說,你知道嗎、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兒?我過去生五百世給她做兒子!今天見面了,這個母子的愛,非要這樣子才可以,不然的話,她會吐血而死!有這種事情。但是,為什麼她現在這樣貧苦、為人做奴婢?為什麼這麼貧苦?因為她常常障礙我出家;我要出家,她就是要自殺,就是障礙我出家,所以,她一直地貧苦,受了很多苦。但是,今天她善根成熟了;佛就去化緣,佛沒有錢,佛去化緣,向她的主人,解除了契約,恢復了自由的身分,就出家了,得阿羅漢!這個老女人得阿羅漢。她以前,她兒子出家,她總是栽培點善根,所以,她就得阿羅漢道。也有這些事情。這不但是今天,自古以來就是這樣子。
問:法師,您能不能講一下,因為剛剛您說釋迦牟尼佛他得聖道,後來他太太還是不歡喜,那結果呢?
答:結果,後來他的母親出家了,她也隨著出家。出家後,佛的母親也得阿羅漢,他的太太得沒得阿羅漢我不知道。
問:法師,是不是一定要出家呢?在家人有沒有希望?
答:這個事情是那樣。如果是對於般若波羅蜜的栽培特別地有力量,不出家也可以,也能得聖道。因為佛在世的時候,有些在家的男居士、女居士也有得聖道的。若是你的般若波羅蜜栽培得不是那麼強,你不出家不能得聖道!你在家不行,你這智慧不夠。你若出家呢,解脫了很多的系縛,你能夠全部的精神、時間用在聖道上,你有希望。
問:那可是現在的出家人,並不是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研究經典,很多的執事,跟正常人一樣,只是他們做的是佛事,但也是好多的事情、職務纏身。法雲寺沒有,可能是。是不是法雲寺沒有俗務?
答:Yes!法雲寺沒有去做經懺佛事的事情,沒有做這個事,也很少做法會,很少。我們一天就是學習經論,然後靜坐,就是這樣子,其他的事情我們沒有做。如果你願意出家,你可以來;但是,不能怕冷。你若怕冷,不行。但是,你可知道,我到道師城去,有人問我:「你為什麼到這兒來?這麼冷的地方,到這兒來?」我說:「我就是因為冷,才到這兒來!」冷有什麼好?靜坐容易得定!容易得定。冷的地方,靜坐容易得定。
問:師父,那禪堂裡面有沒有火爐、暖氣?
答:我們禪堂里也有暖氣,也是有暖氣。我說個話,你們不要怕喔,頭幾天,我們男眾那裡下兩呎深的雪!我看見雪,心裡快樂!很好、很美,看見雪白的境界,我心情感覺到好、感覺到美。下兩呎深的雪,兩呎深的雪也不算少了。但是,那個地方還有個優點,太陽多,大太陽。他們有的居士到我們那兒來參加禪七,他說:「看見這裡這個雲都是很美的」;天空的雲,感覺美。那兒就是有山、有樹,現在去可能還是有雪;將來春天回暖的時候,雪可能沒有了,就是有樹、也有雲,比較寂靜;可能有鳥的聲音,有的時候飛機飛過去也有聲音。但是,在禪堂里靜坐,我感覺到很好。那個地方實在並不冷,因為太陽多;等到晚間是冷一點,晚間你在屋子裡嘛,屋子裡有暖氣,並不冷。所以,還是可以安心的。
問:法師,您接受出家的條件,是要有什麼樣的條件?
答:我接受出家的條件,就是要放下!能夠放下。一個是放下,一個你要有聖道的願,你想要得聖道,你要有這個志願,一個是把世間塵勞事情放下,就可以了,你的條件就具足了。
問:那您怎麼知道我放下了呢?
答:要我看,這個很容易知道。你能在我們那裡住下來,就表示你能放下;如果沒有放下,在那裡住不住,住幾天就要走。
問:我這邊有一個Question。這樣聽起來,好像這個修聖道,好像就都是在修自己得聖道,對不對?是!我一向的了解是,我佛慈悲,不是度眾生嗎?那所以,到什麼境界的時候可以度眾生呢?
答:就是你自己修學聖道有了成就了,再度眾生。如果你自己一學習佛法,生歡喜心,你就想行菩薩道,當然很偉大,我也讚嘆這件事;但是,行菩薩道,我看不會到一百天,就不行菩薩道了。因為你沒有經過改造,沒有經過佛法的訓練,你的煩惱還是照樣的。如意的事情、不如意的事情,煩惱就動起來,那時候就不行菩薩道了。所以,要經過訓練,修學止觀來訓練,把煩惱不動了,這時候去行菩薩道,可以。因為你行菩薩道,菩薩道難行啊,不是容易啊。你遇見的事情都是那麼滿意的啊?我看不是。遇見很多的事情,不滿意。但是,你心裏面有聖道,你心裏面不會有煩惱,你還是行菩薩道。這樣子,能夠表達出來佛法的偉大。若是我們沒有經過聖道的訓練、學習、用功修行,初開始的時候,也很好;等到有了問題的時候,你禁不起考驗,你的煩惱就出來了。可能非佛教徒,「佛教徒就是這樣的!」這件事好不好?我感覺,不莊嚴!並不美啊。我們自己的文宣做得很好,「我們行菩薩道,把佛教的真精神落實了!」只是說空話而已啊。我說的對不對?到時候,非佛教徒恥笑我們;他們的文宣上就把我們這醜陋的事情都寫出來,怎麼怎麼地,好不好啊?我們自己佛教徒,「我沒看見!」你沒有看見,也有這件事;我都看見了,那個基督教的文宣上毀謗我們佛教,但是你不能否認這件事的,我們佛教是有這個醜陋的事情,你否認也否認不來的。
問:法師,是不是一定要發菩提心的人才能出家?
答:是的!但是,也有的人沒發菩提心,你來到佛教裡邊,不斷地學習、不斷地訓練,也會發菩提心,就是後補,也可以。若是你先就能發菩提心,是更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