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楞嚴經》輕鬆學卷二(之八)
佛言:汝言因緣,吾復問汝:汝今因見,見性現前。此見為復因明有見,因暗有見?因空有見,因塞有見?
「佛陀說道:「你又說這個『見性』是『因緣所生』的,那我再來問你:你現在因為『看見』,所以『見性』就表現出來了。」
「那麼,你這個『看見』,到底是因為光明才有的,還是因為黑暗才有的呢?到底是因為通暢的虛空才有的,還是因為阻塞的景物才有的呢?」
【汝今因見,見性現前】你現在因為「看見」,所以「見性」就表現出來了。
確實如此,而且,其中含有深意。那就是說,「見性」是沒有任何形體的,是本空的,是找不到的,是了不可得的。可是呢,它也不屬於斷滅,咱大家一旦「看見」了什麼,此時,咱的「見性」也就「現前」了。
不僅僅「見性」,咱的「妙明真心」也是如此,終究了不可得,終究不屬於斷滅。不作用的時候,萬籟俱寂;作用的時候呢,妙力無窮無盡。
——諸位,要想明心見性,且需如此勤奮觀察。
既然阿難尊者又認為「見性」是「因緣所生」的,而無形的「見性」,只有在咱「看見」啥東西的時候,才會「現前」。那麼,就只需要來觀察一下,這個「看見」到底是因為啥因緣而有的,就清楚了。
「因緣」當中,一個是「因」,即「主因」;一個是「緣」,即「助緣」,二者缺一不可。先來觀察這個「看見」的「因」是啥,或者說,其「主因」是啥:
阿難,若因明有,應不見暗;如因暗有,應不見明。如是乃至,因空、因塞,同於明暗。
「阿難,如果這個『看見』因為光明而有,就應當看不見黑暗;如果因為黑暗而有,就應當看不見光明。」
「同樣的道理,乃至於這個「看見」因為通暢的虛空而有,或者因為阻塞的景物而有,和前面光明與黑暗的道理一樣,都無法成立。」
——這就證明,當前,產生這個「看見」的「主因」是不存在的。
再來觀察這個「看見」的「緣」是啥,或者說,其「助緣」是啥:
複次,阿難,此見又復緣明有見,緣暗有見?緣空有見,緣塞有見?
「還有,阿難,你這個『看見』,到底是緣於光明才有的,還是緣於黑暗才有的呢?到底是緣於通暢的虛空才有的,還是緣於阻塞的景物才有的呢?」
咱的「看見」不僅僅是一種作用,它也是一種本有的妙能力。就作用來說,可以作用,也可以不作用,這就有了生滅現象。而就其妙能力來說,則無論作用與否,都是不會斷滅的。這個不會斷滅的「看見」的妙能力,就叫做「見性」,它也可以代表咱的「見聞覺知之性」,也叫做「知覺性」,還叫做「覺性」。
有人問:既然這個「見性」就是「覺性」,而「覺性」不就是「佛性」嗎?那為啥世尊把「見性」叫做「第二月」呢?難道「佛性」也是「第二月」?
答:「覺性」和「覺性」含義不同。如佛前文所說,是指見聞覺知的這個「覺性」是「第二月」,它也叫做「見性」。它還不能代表「佛性」,因為,「佛性」不是「第二月」,「佛性」就是「妙明真心」。
還有一個「覺性」,是「本覺之性」,或者「妙覺性」,再或者「圓滿覺性」的簡稱,它才是指「佛性」,它不是「第二月」,而是「妙明真心」,也是法身。
因此,大家學習佛經,遇到了諸如「法」、「心」、「色」、「空」以及「覺性」等等常用辭彙的時候,一定要注意其內涵,在不同的地方,其含義可能是不一樣的。這,主要是古代漢語當中,文言文用詞的極度簡練造成的,必須仔細甄別,以免造成誤解。
下面,再來觀察這個「看見」到底是緣於什麼而有的,世尊接著說:
阿難,若緣空有,應不見塞;若緣塞有,應不見空。如是乃至緣明、緣暗,同於空塞。
「阿難,如果這個『看見』是緣於通暢的虛空才有的,就應當看不見阻塞的景物(因為,當滿眼都是阻塞的景物之時,虛空就不見了,所以,『看見\』也就沒有了。這是反證法,實際上,當然看得見景物,因此就反證出:說這個『看見』是緣於通暢的虛空才有的,根本不成立。以下同理可知);如果是緣於阻塞的景物才有的,就應當看不見通暢的虛空。」
「同樣的道理,乃至於緣於光明而有,或者緣於黑暗而有,和前面虛空及阻塞的道理一樣,都無法成立。」
——這就證明,當前,產生這個「看見」的「助緣」也是不存在的。
既然產生這個「看見」的「主因」和「助緣」都不存在,那麼,就說明,「看見」不是「因緣所生」的;也就進一步說明,由「看見」而得以顯發的那個「見性」,它也不是「因緣所生」的。
其實,「看見」和「見性」並不是兩個東西,而是密不可分的,是一體當中的「現象」與「本質」。就好比「陽光」和「太陽」的關係一樣,「陽光」是「現象」,看得見;「太陽」是「本質」,其實是看不見的。
有人說:不對吧,小孩子都知道,「太陽」看得見,就掛在天上啊?
答:您看到的是「陽光」,那只是一個「陽光之球」而已,並不是本質的「太陽」啊。當然,它們是一體的,密不可分,所以,咱大家通過這個「陽光之球」,就找到了它,叫它「太陽」。
同樣,咱大家通過「看見」這個現象,有智慧的人,當處迴光返照,也就找到了本來不可見的「見性」。開悟「見性」,就是如此的簡單,那只不過是不用思考就明白了:自己本有的「看見」之妙能力,就在那裡。於是呢,從此以後,就不願意再四處攀緣了,哎,找到了如如的自性寶藏(「見性」也是自性,雖然是「第二月」),發現了它不生也不滅,還有啥好擔心的呢?哪裡還需要和以前一樣惶惶如喪家之犬呢。
大家都知道「攀緣」不好,知道它是生死輪迴的根本習氣之一,但是,要想做到不攀緣,除非明了自性。哪怕只是明了了猶如「第二月」的「見性」也好,也會得到極大的心安。內心安樂了,請問,咱還需要向外面四處去攀緣嗎?
如果內心真地安樂了,一切境遇就不要緊了,根本不需要刻意地管理自己,自己的心自然就是不攀緣的。這時,對於順境逆境等等,都可以做到安然承受,就算是死亡到來了,自身無力抗拒,也完全可以坦然,甚至是欣然而逝了。古人云:「朝聞道,夕死可也」,的確如此。
綜上所述,「見性」不是「自然而有」的,因為,其「自然體」了不可得;「見性」也不是「因緣所生」的,因為,產生它的「因」和「緣」也都了不可得。
阿難尊者的這兩個見解,都被世尊通過分析觀察給否定了。那麼,這個「見性」到底是咋回事兒呢?對於「第八番顯見」的內容,世尊小結到:
當知如是精覺妙明,非因非緣,亦非自然。(非不因緣,)非不自然。無非不非,無是非是。離一切相,即一切法。
「要知道,這個微妙光明的見精覺性(即:見性),它既不是『因緣所生』,也不是『自然而有』。」
「但是,它也不是『非因緣所生』,也不是『非自然而有』。」
「在這個微妙的『見性』當中,沒有什麼『非』和『不非』,沒有什麼『是』和『不是』。」
「它遠離並超越一切相,它當即就是一切法。」
【精覺妙明】微妙光明的見精覺性,也就是「見性」。
【非不自然】不是「非自然而有」。
這句應當是「非不因緣,非不自然」的略句,也有可能是在流傳的過程當中,被遺漏了。
【無非不非,無是非是】沒有什麼「非」和「不非」,沒有什麼「是」和「不是」。
所謂的「是」、「不是」,「非」、「不非」,等等,都屬於概念。概念又是啥呢?不過是咱的思維分別而已。而思維分別是沒有定論的,終究是虛妄的。
可是,咱的微妙光明之「見性」,它不是虛妄的,雖然沒有形相,但它無處不在。而且,它不屬於任何概念。所以,佛陀說它「無非不非,無是非是」,也就是「無非、無不非,無是、無非是」的省略。
【離一切相,即一切法】它遠離並超越一切相,它當即就是一切法。
這是世尊對於「見性」,乃至於「妙明真心」的直接描述。實際上,到了「離一切相,即一切法」時候,「第二月」就消失了,「見性」也就回歸了「妙明真心」。此時,唯一泯絕對待之妙月現前,它超然一切,卻又包容一切,而且光明燦然。如此的心境現前,可以叫做「明心見性」,那正是心性之本來面目。
所謂的「一切相」,就是指六根對於六塵的六種觀察情形,即「六識」的內容。具體說來,眼根對色塵的觀察,是「色形相」;耳根對聲塵的觀察,是「聲音相」;鼻根對香塵的觀察,是「氣味相」;舌根對味塵的觀察,是「口味相」;身根對觸塵的觀察,是「觸覺相」;意根對法塵的觀察,是「法相」。法相的內容最豐富,其中包含著:名字相、概念相、道理相,等等,數不勝數。諸如此類,無非是「相」,所以叫做「一切相」。
「一切相」之外還有啥東西嗎?沒有了。有人會說:不對呀,還有「空」呢!嘿嘿,那也叫做「空相」嘛,還屬於「法相」的範疇呀。
但是,咱大家的「見性」和「妙明真心」,卻是遠離並超越「一切相」的。不過,您千萬不要以為,它們在「一切相」之外,恰恰相反,「見性」和「妙明真心」當即就是「一切相」,也當即就是「一切法」。
所謂的「一切法」,就是指所有的一切存在,無所不包。所有的一切,當即就是咱的「妙明真心」,這是如來所覺悟的不可思議之妙境界,它就是法界的實際狀況,法界因此而本來圓滿。明白它,不容易;相信它,更難。所以《阿彌陀經》說:「說是一切世間難信之法」,佛陀所講說的大乘了義經教,對於一切世間人來說,的確是「難解難信」的。
問:既然「見性」和「妙明真心」當即就是「一切法」,也當即就是「一切相」,它怎麼又會「離一切相」呢?這不自相矛盾了嗎?
答:不矛盾。其中法義極為精妙,此時,語言表達就顯得太局限了。因為,語言只能夠描述道理,而此「法義」,則指的是實際狀況,是難以描述的。
簡要說來,所謂的「離一切相」,並不是說「妙明真心」離開了「一切相」,而是呢,是說它不會沾染「一切相」,既完全包容,足夠明了,又不會沾染,所以,咱的心,本來自在於「一切相」啊。
心本來如此,所以叫它「妙明真心」,所以說它「離一切相」;同時,它也是「即一切相」的。哎,世尊這句經文,前後顛倒過來說,也沒有問題:「離一切法,即一切相」,可以;「離一切相,即一切相」,可以;「離一切法,即一切法」,仍然可以。
像這樣的四句話,看似不同,其法義則是一致的。所以說,明白的人,自然頭頭是道;迷惑的人呢,徒自東西南北撞牆。
打個比方來說,例如用「黃金」來比喻「妙明真心」,那麼,「黃金」可以打造成各種物件,例如:金碗、金釵、金磚、金鎖、金項鍊、金手鐲,等等,無窮無盡。這些東西,就好比「一切相」,也好比「一切法」。
但是,「黃金」本身不是「碗」,不是「釵」,不是「磚」,不是「鎖」,不是「項鍊」,也不是「手鐲」——這些東西,所謂的「一切相」,無非是各種形相而已。「黃金」不會被這些形相所影響,也不會被這些形相所破壞,無論如何打造,「黃金」還是「黃金」,它本質上超越於這些形相,遠非這些形相可及,因此,說它「離一切相」,也「離一切法」。
同時呢,所有的這些東西,其中沒有哪個不是「黃金」,也沒有哪個形相不是由「黃金」打造出來的。當咱面對著這些東西的時候,如果咱想要尋找「黃金」的話,仔細一觀察,嘿,咱就明白了,它們樣樣都是「黃金」,在它們之外,暫時,還找不到「黃金」呢。因此,說它「即一切相」,也「即一切法」。
如此觀察,找到了「黃金」的人,就會明白,所有這些金器,無論被割裂了,被碾碎了,被砸扁了,被燒化了,等等,都沒有關係,「黃金」還是「黃金」,只是換了個樣子而已,本質何曾有絲毫變化呢。
同樣,如此觀察,找到了「妙明真心」的人,就會明白,所有的一切身心與事物,無論是形成(生),還是毀滅(死);無論是被讚美,還是被貶低,等等,都沒有關係,「妙明真心」還是「妙明真心」,它隨緣而不變,不變而隨緣。
「妙明真心」是不會被破壞的,它雖然本空,卻「常、樂、我、淨」。如此的覺悟真是太了不起了,修行者因此而得以無比地心安,無比地坦然,無比地自在。此時,修行者明白了,就在生死輪迴當中,其實,一切生死變動都是幻相,而本質上,卻不曾有生死。
——開悟了「妙明真心」的人,也就正式開始了「了生脫死」的實修實證之路,他已經初步突破了「理障」,明白了,從根本上來說,是了無生死。下一步,他需要逐漸突破「事障」,破除種種殘餘習氣,圓滿顯發本有的功德,徹底消除生死輪迴的幻相。
這條路,註定越走越光明。
既然「見性」和「妙明真心」如此不可思議,如此難以言說,本質上超越一切相。那麼,回頭再來觀察,阿難尊者無論把它當做是「自然而有」,還是「因緣所生」,就都成為了「戲論」。
因此,世尊說道:
汝今云何於中措心,以諸世間戲論名相而得分別?如以手掌撮摩虛空,祇(只)益自勞,虛空云何隨汝執捉?
「既然如此,你怎麼可以在這裡面隨意使用思維心,用世間那些無意義的戲論名詞,來進行分別呢?」
「像你這樣來分別『見性』,就如同用手掌來抓取虛空一樣,只不過是徒自增加疲勞罷了,虛空怎麼可能被你抓到呢?」
【措心】就是「用心」,特指:使用思維心。「措」:運用。
【戲論】指沒有意義的言說,或者虛妄分別的言論。
【名相】名詞概念。
【撮(音:搓)摩】抓取。「撮」:抓取;「摩」:接觸。
【祇(只)益自勞】只不過是徒自增加疲勞。「益」:增加,更加。
【執捉】捉住,抓到。「執」:拿,捉。
在學佛的過程當中,大家要注意,不可以「隨意」使用思維心,這是指研習教法的時候。平時呢,也不要隨著思緒滿天飛,那樣,腦子會很累,精神會疲倦睏乏,身心兩不利。哎,有事兒的時候,就專心做事,不用多想,效率會很高;而且,專心並輕快地做事兒,也是一種享受啊。
沒事兒的時候呢,應當依據經論的指導,在禪坐當中進行「如理思維」,也就是所謂的「正思維」。只要學會了這一招兒,學佛,就開始入門了;修行,也就逐漸走上了正軌。而不愁沒有善知識的指導,因為,經論本來就是善知識的教導呀。這也就是漢傳佛教當中,「依法為師」的修學之路。其實,「法」就是「佛」,大乘經典就是佛陀的法身舍利呀。
而那些總是運用自己的習慣思維,去隨意分別,隨著自己的攀緣習氣一邊揣摩,一邊四處採集各種「道聽途說」的人,他們,縱然可以學到許多老師們的奇特見解與竅門,通常呢,卻只會距離「法」越來越遠。
為什麼?因為,末法時代裡面,通達教法的人極其稀少,自以為是的人比較普遍,招搖撞騙的人很多。無論是剃光頭的「大德」,還是留頭髮的「大師」,都難免有著各種各樣的習氣,有著自覺不自覺的「隨意」思維分別。任何人講解經論,多少都會有些偏差和錯解,這是難免的。而恰恰是這些東西,人們最喜歡,因為,習氣通習氣,品味相投啊。
因此,對於經論原文的深入學習,反覆體會觀察,是必不可少的。所以,再次告誡大家,不要跟著超然學佛,也不要跟著超然學習《楞嚴經》,有智慧並且有志氣的人,應當把超然當做一個參考,僅僅是參考,要仔仔細細地留神,看看這個超然所講解的每一句,是否符合經文原文,看看哪些是他自己摻進來的「隨意」思維分別,找到它,把它堅決剔除。
多年來,本人就是這麼幹的。所以,越來越不願意看那些當代大師們的著作,光碟和視頻就更別提了。說實話,確實是智者大師、憨山大師和蕅益大師,等等,等等,這些古代真正悟道的高僧們,所註解的經論,才禁得起推敲,才足夠吻合經文原義。
既然世尊說阿難尊者,用思維心和世間的戲論名詞,來分別「見性」,就好比用手抓取虛空一樣徒勞無益。那麼,咱大家到底該如何觀察「見性」才對呢?
答:有兩條路:一是在禪修當中努力去參悟,也就是所謂的「參禪」,那需要足夠的信心和恆心,還需要具備基本的正知正見。
二是「如理思維」,也就是在經論的引導下,隨順著經文,認真體會觀察,長期進行聞、思、修。這需要從一部經論入手,進行全文的學習體會,從頭到尾,不可缺少。
好比咱大家如今學習《楞嚴經》,就我自己來說,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學修過程。只是,在聞思修的過程當中,順便,把它記錄了下來而已。
學習到這裡,我自己體會,這個「見性」不屬於任何概念,它就是當前的「對境之明了」,它本來無形而能夠明見一切物象,所以,它必然源於咱的心。不可以用任何概念來界定它,因為,那將會陷入片面與偏見。
就在咱大家拋開一切概念的時候,咱也就放下了思維分別,此時,這個當下之心,它不曾死去,也不會失去「見」的功能,就這樣明見著一切景象,它不就是「見性」麼,還要到哪裡去尋找它呢。
如果再去尋找的話,反而,又變成捉拿虛空了。
(「第八番顯見」結束,世尊通過與外道見解相對比,顯發出見性非因非緣,非自然,非不自然,遠離一切戲論。下面是「第九番顯見」,世尊將通過開示二種顛倒妄見,顯發出見性非見,如果能夠遠離妄緣,則本是圓滿菩提不生滅性)